何肆不解,问道:“李前辈是二品通微境界,在他之前,应该还有一位着述《手臂录》,设立武道六品的沧尘子吴殳在吧?为何要说前无古人呢?” 刈禾说道:“吴殳走出这瓮天时已经是一品神化境界了,但在李且来面前,算不得前人,他的武道,其实也没有利在千秋,不过是叫后人沦为池笼鱼鸟罢了,就像离朝现在的八股取试,牢笼治士一般,时日一久,疲敝自现,况且他也只是刘景抟的走狗罢了,现在在我的世界混得倒是不错,也算是翻翻一仙人了。李且来却是真厉害,他走出了自己的武道,挟山超海,就算刘景抟亲临此地,也不见得会是他的对手,李且来若是不生在这瓮天,化外的武道可能也不会那般长夜难明,叫武人心死了。但这次他十有八九不会出手,因为他快死了,他死后,魂魄必然被打入三恶道,永世不得超生,他要等机会,穷鼠啮狸、困兽犹斗,何况是李且来呢?他不会因为你一人的生死小事就贸然出手的,上次仙人在津山府相助离朝平乱,使离朝风禾尽起,如此也算是天大的因果了吧?但李且来最后也只是小惩大诫而已,由此可见一斑,他其实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再者说,就算李且来会出手,他也只会在事发之后出手,收拾残局,此人古板至极,极端讲究循序,有因有果,从来只看行迹不看心迹,或许你死之后,他可能为你报仇,但你死后的事情,就万事皆空了,而且兰芝也是姐姐的一道念头啊,何肆,你忍心看姐姐被那李且来打杀吗?” 何肆陷入长考,自己今天接受的信息可太多了,若非有那夜航船上的经历,现在的自己应该已经彻底芒然自失了。 何肆不断整理头绪,许久之后,再次开口问道:“既然你们两道念头都是敌体同心的存在,为什么你要救我,而兰芝一定要杀我呢?” 刈禾解释道:“她不是要来杀你,而是来摘果子的,你这副即将铸成的体魄,在佛教叫做革囊,本来就是为姐姐那位你这前身准备的,也付出了不小代价,现在他死了,总不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吧?” 何肆又问道:“我这前身是谁?和姐你有什么关系吗?” 刈禾愣了愣,不是想要隐瞒什么,却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最后颓然说道:“有些关系,但其实不熟……” 何肆问道:“既然不熟,为何要花费不小代价,助他修行落魄法?” 刈禾笑容苦涩,“因为他是姐姐喜欢的人啊?” “他不是和尚吗?”何肆更是摸不着头脑。 刈禾点点头,“是啊,是个无趣,死板,令人讨厌的和尚。” 她伸出手,想摸摸何肆这张与他有些肖似的脸。 何肆往后挪了挪身子,经受不住那目光里的含情脉脉。 刈禾摇头笑道:“我知道的,你是小四,不是他,你是我弟弟啊,怎么会混淆不清呢?” 刈禾忽然转头看向宗海和尚,问道:“和尚,世上安得双全法啊?” 宗海和尚懵然,这句诗他没听过啊? 因为这并非瓮天之中所作,也没有流入瓮天。 宗海和尚不知为不知,说道:“还请言明。” 刈禾看了一眼何肆,何肆忽然情不自禁,开口道:“争奈相思无拘检,意马心猿到卿卿。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何肆大惊失色,脑中走马观花闪过一段光阴流水。 不知是刈禾施展的神通,还是那所谓的第六识。 今夜和尚又去跪那金装在外的泥菩萨了。 和尚不说话,菩萨不知道他的来意。 菩萨没有示下。 和尚只是跪着,心里就有平静。 兰芝公主又来找和尚了,“小和尚在求什么?” 和尚说,“阿弥陀佛,愿得一法,能安汝心。” 兰芝公主却忽然声色俱厉,鸷狠狼戾道,“小和尚,今后要是再敢在我面前说一句‘阿弥陀佛’,我就杀你观中一人。” 和尚双手合十:“高僧不忌道,高道不忌僧,小僧就算口念‘无量天尊’,同样有向登极乐之心。” 兰芝公主颓然而败,散去那股色厉内荏,簌簌垂泪,“既然如此,小和尚为何不能对我说句喜欢?” 和尚说,“出家人不打诳语。” 兰芝公主涕泪交垂,“你只要说句喜欢,我顷刻间也能登极乐。” 和尚闻言愣了愣,忽然放下双手,起身再转身,看着女子,眼如莲花,轻声道,“兰芝,我喜欢你。” 女子难以置信,捂嘴而泣。 不多时,和尚朝她双膝跪地,仰视问道:“不知可否告诉小僧,何为极乐?” 和尚神色虔诚,如在礼佛。 兰芝公主走了,和尚又是跪回菩萨,问道:“观中诸圣何曾见?不请之人却自来。” 最后和尚不饮不食三日,在佛前说道:“尽信书不如无书,信我佛不如我成佛。” 他本就是灵童降世,活佛转世,佛渡不了他,但他可以渡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