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叶几乎没有一人睡过,起先还觉得自在,一张大盘炕上任她四仰拔插随意横陈,可入夜后便觉得身旁空落落的。 大抵有句老话,叫做身盖千层厚,不如肉挨肉。 没有大姐何花的相拥入睡,何叶体会不到将头面埋入那一对肉鸽之中的“双峰贯耳”的安适,这会儿惊梦而醒,面色略显苍白。 屈正看向盘炕上那满头密汗的圆脸少女。 单说这圆脸,和杨宝丹那丫头还有肖似呢。 何叶双眼无神,睡久了,身子乏得厉害。 她才注意到家里来了人,还不少。 一个短发花白的中年男子,一左一右两个孩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屈正对着何叶扯出了个难看的笑容,问道:“丫头,做噩梦了?” 还未彻底醒神的何叶只当是自己不认识的客人,讷讷点头。 屈正便说道:“不知道这边有没有一种叫做结香的树,民间传说叫做梦树,你可以去找找看,如果真做噩梦了,就用在梦树的枝条打个结,据说可以解厄脱难,当然若是做了好梦,也可以试试,说不定也能美梦成真。” “梦树?” 何叶一脸茫然。 屈正点点头,说道:“对,你去找找看,很好认,有花无叶,枝条柔软,冬末春初开花,春夏之交结果。” 屈正还是对这个圆脸女孩有些善意,倒是像个慈眉善目的长辈一样哄骗。 就像当初晋陵县外,和朱家老朱贼一场大战过后,杨宝丹与他席地而坐,他也会提醒她注意地上的热气,当心拉肚子。 这位自以为穷凶极恶的第四代人屠,其实不论心迹行迹,都要比世上许多沽名钓誉的善人要纯良。 双眼依旧蒙着纱绢的齐柔听闻屋外的动静,从里屋走了出来,对着丈夫明知故问道:“他爹,是来客人了吗?” 何三水不认识屈正,却是低声说道:“找小四的。” 他知道自己儿子现在已经认识了许多厉害人物,有客登门寻找,自然不敢怠慢。 屈正看见齐柔蒙眼的样子,眉头微皱,有些疑惑,何淼这一家子,他说是了如指掌也不为过。 自己本身就在京城蛰伏了多年,就是心存不忿,想着老头子最后活着那几年,实力半废不说,眼光也差。 怎么找了个刽子手做徒弟?虽说只教些朴实无华的杀人技艺,但也算鬼迷心窍了。 若是何淼这等俗人都能算作徒儿,那当初的自己为何不能? 至于这便宜师弟何淼的妻子齐柔,本来就是瞎子,现在怎么还遮起眼睛来了? 齐柔闭着眼,还隔着两层纱绢,却依旧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在看她。 她朝着屈正的方向笑了笑,柔声道:“这位大哥,您是小四的朋友吗?” 其实现在的齐柔已经能看见了,只是需要慢慢适应而已,何肆在去往蝙蝠寺之前教会了她运睛除眼翳的导气歌诀,剩下的就靠水磨工夫,勤练不辍了。 这何家的屋子太小,只有三间房,屈正稍一感知就知道了何肆兵不在这儿,可他突然玩心大起。 面对何叶和善的态度不复,变脸似的换上一股兴师问罪的口吻,冷声道:“谁和那臭小子是朋友?那小子呢?叫他出来,老子讨债来了。” 齐柔听闻屈正之言,面色微变,心想难道是小四哪里得罪了人家? 屈正并不收敛气势,可比何三水这个能止小儿夜啼的刽子手骇人不知凡几。 齐柔看不到他的神情,却是被骇退一步。 何三水见状也是站起身来,对着屈正沉声说道:“不知这位兄弟高姓大名?在下何淼,是何肆的父亲,我儿如今不在家中,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我代他向您赔罪。” 屈正笑道:“赔罪,好啊,直接赔钱吧?” 何三水闻言却是舒了口气,只是赔钱而已,能用钱解决的梁子,必然不算什么深仇大恨。 他问道:“您要多少钱。” 何三水爽利,屈正愣住了,没想他居然这般爽快? 真把自己当成好打发的叫花子了? 何三水干脆利落,甚至都不过问是非曲直。 真问了又能如何,儿子不在,还不是人家一言而定? 其实对于何三水来说,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 之前何肆锒铛入狱时,自己在临昌县监和刑部天牢两处监狱打点关系就花掉了数百两银子,几乎是大半数的家财了,却是没有丝毫肉疼。 而现在何肆本事大了,比他厉害了,却似乎遇到了不少麻烦。 否则以自己儿子的性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怎么会才回家几天就连日奔波?甚至还想着离开京城,迁居江南。 何三水觉得自己老了,一个父亲的服老,多半是从自觉帮不上孩子开始。 眼前好像又有什么麻烦找上门来,却只需要以黄白物就能摆平,何三水自然不会吝啬,更别说自己身上的钱多数还是儿子自己挣来的。 屈正却是陷入了沉思,心想要多少钱好呢? 最后他紧皱着眉头,恶狠狠道:“二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