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家里本来就有一面铜镜,只是模糊得很,好久没有磨过了。 何三水认识的人里有个磨刀匠,不是走街串巷兜揽生意,高喊“磨剪子、戗菜刀”的行脚匠人。 而是磨刀、磨镜、卖丹药啥都做,技艺高超,之前凌迟赫连镛的时候就是找他磨刀的。 却是要价很高,六七钱一次,所以家里的镜子一般不会拿去磨。 何肆想了想,不能厚此薄彼啊,母亲都有了,何花不能没有,就买了两面镜子,至于二姐,家中不是还有一块吗? 何肆便带着两块镶绿松石的螺钿铜镜走出了螺钿坊,掌柜的送了他一个配套的螺钿漆盒。 何肆本来相中的是一个玳瑁螺钿荷花鸳鸯盒,不过一问价钱,竟然比铜镜本身还贵,何肆也就没有舍得花钱。 何肆抱着螺钿漆盒回到封丘巷,之前他付钱的时候成衣铺掌柜的很是客气的想要抹零,被他拒绝了,特地还向掌柜的要了一些铜钱,为的就是回有福茶肆找到白氏结账。 白氏本不想收钱的,但架不住何肆执意要给,她对何肆说,汪先生约了他明日午时在二荤铺见面,而且特地交代了要他记得带银子。 何肆大喜,旋即又是忍俊不禁,这汪先生,他还记着自己上次说要请客却没带钱的事情啊呢。 何肆想着明天就能见到汪先生,有些高兴,散去了心头不少阴霾,连回家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何肆想着已经到了京城,总要给江南道的杨氏镖局寄一封信笺报平安吧,可这京城虽然不缺邮驿,甚至可以百里加急,却是只为官府和皇家服务,跟平民没有一个铜板关系,所以才有那“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之说。 贫民想要寄信,只能托熟人或者游商捎带,何家还真就没有什么可以依托的熟人了。 何肆忽然想到,倒是可以问问艳姐看,凭六光洞喑蝉房的神通广大,寄封信应该不难吧。 何肆走到墩叙巷前,何三水就站在巷口处,来回踱步,还不忘小口啜饮烧锅酒。 直到父子视线相会,一直跟在何肆身后不远处的刘传玉这才觉得完成了应允之事,转身往皇宫走去。 何三水一脸焦急,“怎么去了这么久?没什么事情吧?” 何肆摇摇头,“没什么事情,陛下不是学了我给的功法吗,就找我切磋了一下。” 何三水大吃一惊,“你还和陛下切磋了?” 那可是万金之躯啊,一着不慎冲撞了陛下,一家人都要跟着掉脑袋。 何三水忽然理解了儿子想要迁居江南的想法,的确需要敬而远之,他不期望儿子这辈子能有什么大出息,只想他平安喜乐就好。 何肆不想叫父亲担忧,甚至故作炫耀道:“咱们还打了个平手呢。” 何三水却是低喝道:“你怎么这么傻啊?怎么能打平手呢?你该输啊!” 何肆挠挠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好了,好了,爹,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陛下也没说什么,还是刘公公送我回来的,你就放心吧。” 何三水又见儿子手中抱着螺钿漆盒,问道:“这是什么?” 何肆忽然找到由头,立刻回答道:“我回来的时候肚子饿了,去封丘巷吃了早点,还顺带逛了逛焚衣街,买了些东西。” 不出所料,何三水哪管现在儿子厉害了,直接给他一个榧子吃。 何肆缩了缩脑袋没躲,挨了一下,不轻不重,没啥感觉。 何三水怒道:“还有心思游魂?不知道家里人都在等你回来?” 何肆赶紧,讨饶道:“我错了,我想着今天是我娘生辰,就去买了礼物。” 何三水闻言,面色微微缓和,却又是变作心虚,“你还记得你娘的生日啊……” 何肆呵呵一笑,看着父亲,“你忘了吧?” 何三水面子上挂不住,这么多年,他似乎从来没想起过妻子的生日,他俩虽然不是贫贱夫妻百事哀,但也绝对没有什么卿卿我我、恩恩爱爱的回忆,一眨眼,竟然十几年年都过去了。 “呐,给你。”何肆从腰间抽出那条丝织手绢,“就说你买的,她你媳妇儿,好歹上点心。” 何三水接过儿子手中的手绢,抖了抖,轻飘飘的,嫌弃道:“送这玩意儿干啥呀?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夫人。” 何肆无奈道:“遮眼睛啊。” 何三水恍然,把这手绢塞入怀揣,想着自己等等就要去衙门请辞,回来再送,就当成是自己买的。 想到买,何三水忽然愣了愣,看向儿子,“你身上还有钱啊?” 那些银子和钱庄本票不都给他收着了吗? 何肆嘿嘿一笑,“我留了点私房钱。” 何三水问道:“多少?” “就二十两。” 何肆“如实”回答,只是没有说这二十两是黄金还是白银。 何三水摇摇头,“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身边还是得留些钱傍身的。” 说着何三水往自己怀里掏钱,何肆连忙阻止,“够了够了,不够花的时候我再和爹拿,你看我这一天天又下馆子又买东西的,多浪费啊,钱还是得爹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