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步行了三刻时间,终于出现在月下台中,是一间装潢贵气的厢房,空无一人,这地下通道设计得巧妙,居然直通月下台的二楼。 何肆有种物是人非之感,他早已不是那自诩从不去青楼的好娃子了,细细数来:姜桂楼,秀甲楼,莺花寨,现在又到了这月下台了,唉。 没有白日宣淫的场景,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酒香和脂粉气,并不好闻,点了焚香也掩盖不住。 这月下台倒是店如其名,真要等到月亮出来才做营生。 何肆伏矢魄一扫,却是感知到门外有人守着,都是未入品。 何肆推门走了出去,对着两个值守的男子晃了晃手中的镏子,两个看守微微躬身,没有多言。 秉着能入就能出的道理,对于从地下幽都走出之人,严防死守多此一举。 何肆没有和那两个未入品武人打招呼,只是走到二楼靠窗处,忽然余光一瞥,发现这边竟是朝向胭脂巷的一面。 他隔着步步锦花窗纹样的支摘窗往外看去,视线刚好能月下台看到斜对着的居仁小院。 何肆没有忍住推开了支窗,甚至将支窗掀到最大,几乎探头出去。 他向小院投去目光,希望能看到何花。 而正是此刻,居仁小院的二楼的推窗被推开,一个绝色女子倚靠窗台。 何肆忽然愣住,那人不是何花,而是曲滢,不对,也可能是如心。 毕竟这对姐妹花的长相几乎分毫不差。 何肆有些纳闷,她不是小阁老的囊中之物吗?怎么还在这里? 当初怎么处置这个妙人儿可是叫何肆头疼了好久,后来那胆大包天的小阁老居然提出用如心交换曲滢,何肆当然没有答应,但也无法拒绝,只能将自己置身事外。 居仁小院中的曲滢百无聊赖的随意扫览,忽然眼神就看到了相隔一条巷道的月下台二楼,有人往这边看。 二人对视一眼,曲滢瞬间就认出了何肆,双目微微失神。 那日姜玉禄在居仁小院中想要将她采撷,却是发现她还是完璧之身,当即大怒,之后又是因为上位托她传话,打消了姜玉禄的与他做连桥做同靴的念头,这才逃过一劫。 虽然是赤裸裸扒光被压了一回,但还在还保留了最后一丝底线,之后似乎是觉得眼不见为净,就放任自己自生自灭了,而自己那可怜的姐姐如心因为和自己样貌无二,也被姜玉禄举手与人了,至今下落不明。 曲滢无处可去,最后还是在居仁小院中住了下来,靠着之前厚颜去何家讨来的银子,拮据度日,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身处居仁小院中的李舒阳听见开窗的动静,也是抬头看着曲滢,发现她漫无目的的扫视忽然停下,眼光似乎被什么东西攫取。 遥遥相望,曲滢张口欲言,却是欲言又止,何肆朝她点了点头。 李舒阳有些好奇,曲滢姐姐在看什么? 这个姐姐的长相真是国色天香,让他惊为天人,但他可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主儿,他的心里只有何叶,那个……之前去月下台中破了身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况且他李舒阳第一次“卖身”得来的银子也是全部变了饽饽和酒送去了三水伯伯家,这总算是“裙下之臣、臣心如水”了吧。 美人师傅要是知道这么联用成语,一定会被他的不学无术气笑的,不过美人师傅笑起来是真好看,希望她能多笑。 李舒阳这些天来虽然食髓知味,但也没再去月下台做那男女之事,即便是遇到了道家那所谓“梦失封金匮”的难关,也没想着堵不如疏,可算忠贞不二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第一次他是雏儿有红包,第二次就要出嫖资了,这叫他一个穷光蛋有些无奈。 原来美人师父叫他读书识字,里头有一句“穷则独善其身”是这般意思啊,第二句什么“达者兼济天下”狗屁不通,应该是“富则妻妾成群”才对。 李舒阳顺着曲滢的目光看去,看清那月下台二楼凭窗的男子,眉毛瞬间皱成了倒“八”字。 样子莫名有些熟悉啊,李舒阳纳闷,“这家伙是谁?” 毕竟这还未有实质郎舅关系的两人三年未见,上次见面何肆只有十一岁,李舒阳十二,男子不比女子早熟,这三年来模样变化甚多,李舒阳也是一样。 所以李舒阳并未第一时间认出何肆,何肆也看到了李舒阳,他已经知道是李叔一家住在居仁小院,自然是认出了李舒阳。 二人对视一眼,倒是何肆微微心虚。 心心念念的何花没见到,却是见到了李舒阳。 而且再见未来小舅子之时更是被他撞见了自己身处妓院,这就有些尴尬了。 何肆故作镇定,放下支窗。 李舒阳眉头并未舒展,那人的面相有些熟悉,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虽然只是远远一面,不好判断,但至少看出他是个武人,只是未能瞧出深浅。 李舒阳跟随过美人师父去过尊胜楼,自然知道眼前的月下台是地下幽都的一处入口,心想他至少也该是个入品武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