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乔远生结束了自我幽居,走出了主家大院,提着酒壶去到了客卿聂军的院子。 并没有久叩门扉,聂军很快就开了门。 那张少了两只耳朵的面容出现在乔远生面前,先是愣了愣,然后又叫了声“堡主”。 乔远生看似随口说道:“聂老弟没在闭关呐?” 聂军扯谎道:“有所突破。” 乔远生脸上笑容更甚,由衷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那我今日就不算叨扰了,而是道贺,恰好我带了兰陵酒,咱们喝点?” 兰陵美酒原名鬯酒,某位自称酒中仙的大诗人喜饮此酒,曾赋诗赞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诗为酒发,酒因诗名。 聂军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他来到乔家堡之后,这还是第三次见到这位堡主,聂军让出了路,没有拒绝让乔远生进入院中。 院中二人相顾而坐,乔远生还在倒酒,聂军却是直接说道:“堡主可是有事吩咐?不必客套,直言即可。”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为人门客,自然也要为主家殚精竭虑。 他即便再深居简出,也知道了堡中来了一拨仪銮卫的事情,倒是不介意投桃报李,也不管是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乔远生却是摇头,笑问道:“聂老弟,跌入伪境之后,是不是愈发感觉武道难以寸进了?” 聂军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自从修炼了本该传授自己却是被那大逆不道的李永年杀师越货的《霸道真解》之后,他本来破碎的丹田气海还是老样子,积攒不了半点儿气机,却是在腹中多了一颗红丸,好似另一处丹田一般。 如今炼化白羽龙山血食之后的霸道真气,倒是勉强恢复到了之前的气象,就是身躯暂时没找到好办法的缝补,但是血食得事补功效也是不差,早晚能养好身子的。 只是那些用气机喂养的蛊虫损失大半,这是难以承受的代价,就像换了饲料一般,蛊虫都是吃不习惯,如今也就还有一两百数适应了霸道的真气凶戾,半死不活地活了下来。 其实对他而言,这体魄坏了也不打紧,毕竟他的五品偏长是虫蛊之道,可养蛊并非一朝一夕能成,否则现在也不会只有三只螳螂停在院中枣树之上,盯着这个见面甚少的乔家堡堡主。 由奢入俭,太过拮据了。 其他的螳螂遍布在周回各处有人或者无人居住的院子中,当然他刻意回避了那些个可能发现异常的入品武人的院子。 乔远生叹息道:“我也老了,这些年武道不进反退,终有一日也会沦为伪境,四品守法境界了太邈远了,即便再叫我修行一甲子也看不到登堂入室的那一步啊……” 聂军淡淡一笑,也不吝啬漂亮话“堡主春秋鼎盛,倒是未虑胜,先虑败故,这般境界,精进还在后头。” 乔远生闻言咧嘴一笑,“可惜你说的是兵法,而我修的是术数,不过还是谢你吉言了。” 聂军微微笑着,也不反驳,只是心中颇有不屑,眼前这乔远生,总是藏锋露拙,却不知此举有弄假成真的嫌疑。 武道一途,艰难困苦,非是绝世天资,万里挑一,又岂能到达五品偏长境界,称一声此道宗匠? 尤其是再上层楼的大宗师,“宗”指敬仰、尊崇,取自南华真人《大宗师》,大宗师意为鬼设神使,开授道理,受人尊崇的达者。 便用一句“有传必习,不替家门”一言以敝。 两月之前,气机才刚刚恢复五品气象的他逃出山南,翻过一座寸草不生的童山,来到山东避祸,离朝十三道,除山南外,山东最乱,他就是冲着血食来的。 他是既然拜山头敲开了乔家堡的大门,自然就要有一番考教。 先是以雕虫小技败了王宁虎的三皇炮捶,再是以雕龙之术领教了乔远生的刀法。 那八门金锁刀真是神奇,共为一千零八十种变化,不用思考琢磨,与人对垒,只需因势乘便,就棍打腿。 民间流传的俗语有“学会奇门遁,来人不用问。” 这世间一切千姿百态也脱不开变化二字,以刀法够掌控世间万物的变化,顺势而为,只用做械斗一途,当真算无遗策。 所以说修炼奇门的乔远生或许有机会达到“有真人而后有真知”的大宗师境界,可惜学而不思则罔。 在聂军看来,他的刀法太俗,太笨,无脑至极。 所以只能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乔远生有些惭愧地说道:“说起来还真是怠慢了聂老弟,你来乔家堡都两月余了,至今连一桌像样的筵席都没摆过,其他几房的小辈们遇见了你都是相见不相识。” 乔远生这话说得心虚,现在他也就徒有堡主之名,若是还敢自以为是的发号施令,只要有一房按兵不动,一定就是叫大半人看样学样,传为笑谈。 乔远生要是机灵些,就不会在这个关头跑来私会新客卿,即便是真要大摆筵席,也得和父亲乔幽谷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