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道人大概明白屈正不想自己与何肆相认,也就淡然道:“一个云游四方的方外人罢了,你叫我佘道人就好。” 何肆余光看了一眼屈正,也是压下心中疑惑,感激道:“多谢道长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客气了,我有点累,就这么躺一会儿,你们走吧,之后再来管我。” 何肆一抬手,百丈之外摄来佘道人的佩刀,刚要双手递还,却是一愣。 这不是舌锋吗?自己曾经求吴老爷子相帮重铸大辟之时,曾经佩过一日这柄舌锋。 何肆问道:“前辈,您认识吴指北老爷子?” 佘道人不愿多说什么,只道:“认识,天工巧匠,大隐于市。” 何肆恭恭敬敬将舌锋放在了佘道人身边,没有多问,而是转身看向屈正,“师伯,我去去就回。” “你真要一人去?” 何肆点头,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牵引在呼唤他前去,说不清道不明。 “你小子莫不是知道我要杀你,想要借口逃命吧?大辟还来,你去死去活都与我无关。” 何肆笑容讪讪,推诿道:“暂时还要倚仗大辟护身呢,而且师伯,你现在好像打不过我。” 何肆倒是艺高人胆大,开始先礼后兵起来了。 屈正闻言面旁一僵,没法反驳,因为这是实话。 心中恶狠狠想着,最多一日,这小子一定跌境,自己那时候气机伤势也能恢复大半,到时候一定先把他痛揍一顿,再杀咯! 何肆就要裹挟杨宝丹,朝着朱全生的方向赶去。 杨宝丹却是后退一步,摇头道:“我就不去了,给你添累赘。” 何肆刚要说话,杨宝丹却抢先说道:“我就留在师伯身边吧,等你回来。” 何肆也是明白她的心意,意思倒是叫屈正放心,她愿做人质一般。 屈正却是冷笑道:“丫头,你别以为自己很重要,我和你说,这小子几乎是我看着长大的,性子实在凉薄的很,在他眼中,你甚至没他的刀重要。” 何肆闻言却是摇头,辩驳道:“她很重要。” 何肆这句因为嘴张在脑子前面的话一出口,自己先是一愣,也叫杨宝丹心头一暖。 屈正故作恶言恶行道:“那你可一定得把刀还我,不然我捏死她。” 杨宝丹自然知道屈正在说假话,也不担心。 毕竟之前自己挟持姜素之时,这种作态就让屈正颇为不耻,他确是个有品行操守的武道宗师,只不过面恶心善罢了。 见何肆还是站立原地,屈正嫌弃摆手道:“滚滚滚,讨嫌的东西。” 何肆与杨宝丹对视一眼,转过身去,双腿微曲,一跃如同一枚红衣大炮的炮弹一样发射出去。 在几人眼中转瞬即逝,电光石火。 自朱全生遁走之后,应朱家而汇聚的四五百人的仗势早就人心涣散、离心离德,化作一盘散沙,从城头看下去,倒是像雷雨前的晒谷地上一片乱爬蚂蚁一般。 屈正运气大吼一声:“朱全生都逃了,你们还不逃?是觉得我不会一个一个杀过去杀到手软吗?老子人屠一脉第四代传人屈正,想死者留下挨刀!” 此言一出,众人如蒙大赦,纷纷作鸟兽散,匝地烟尘。 得了清净的屈正席地而坐,没有半点高手风范。 杨宝丹想要去扶佘道人,却是被他笑言拒绝,“我躺着就挺好的。” 杨宝丹又是回到屈正身边,四品大宗师都没有高人风范,自己当然也是不讲究的席地而坐。 屈正却道:“女娃子坐地上不好,有热气,容易窜肚子。” 杨宝丹笑道:“没事的,老赵说了,‘冬不坐石,夏不坐木’,偶尔接地气也挺好的。” 屈正疑惑道:“老赵是谁?” 杨宝丹道:“算是我师傅吧。” 屈正点点头,“那他有些门道,你这丫头的根骨着实一般啊,根基打得倒是不差。” 杨宝丹想起老赵这十年的教习,有些心虚道:“的确叫他费心了。” 杨宝丹往前凑了凑,问道:“师伯,他的伤势怎么样啊?不会有问题吧?” 屈正挪开距离,没好气道:“你别叫得这么亲热,我是他师伯又不是你师伯。” 好在屈正只白了她一眼,又是解释道:“你要什么问题?你看那四品境界的朱全生,多难杀,那小子如今的境界还在呢,死不了的。” 杨宝丹担忧道:“可是他的境界能长久吗?” “长久?”屈正嗤之以鼻,并且忿忿,“就是维持一日我都觉得贪天之功了,这小子机缘多到我都眼红,可惜他是个练刀的,这会儿有些技多压身了,刀法越来越不纯粹。” 杨宝丹才不关心何肆的武道,只关心何肆的身体,追问道:“那境界跌之后呢?” 屈正理所当然道:“之后他就被我宰了啊,然后我拿回大辟,回京畿道嘉铜县,找我的徒儿李郁,对了还要顺手带走一个叫芊芊的丫头,她的爷爷要死了,以后无依无靠的。” 杨宝丹面露苦涩,心道,“怎么这师伯真铁了心要杀何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