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向我讨差事?” 温玉勇见触怒龙颜,当即以头抢地,“卑职知罪,请陛下责罚!” 陈含玉沉默片刻,他不开口,温玉勇便不敢抬头,半晌,陈含玉忽然道:“罢了,那便准你将功折罪吧,你即刻启程,去一趟江南,把何肆给我带回来。” “何肆?”温玉勇闻言诧异。 陈含玉面露不耐,“你聋了吗?” “卑职遵命!” 温玉勇捣头如蒜,心中却是大喜,陛下虽说叫他将功折罪,他却知道自己不会白跑一趟。 “滚吧。”陈含玉最烦这种作态,心道此人怎配做那李永年的契兄弟? 就在温玉勇思考自己要不要身体力行,诠释这个“滚”字的时候。 陈含玉却已站了起来,叫住了他。 “你五品偏长是何物?” 温玉勇道:“是这一副残躯。” 陈含玉来了兴致,跃跃欲试道:“先别走了,陪我练练手。” 半炷香时间后,温玉勇嘴角带血,饶是以透骨图支撑,仍是踉跄扶墙,缓步走出东宫。 起先温玉勇战战兢兢,收着力气,不敢冒犯天威,只是苦苦支撑。 但几拳之后,温玉勇便意识到,须得使出全力,不然他会被活活打死。 但纵使他手段尽出,依旧不是陛下的对手。 五品败在六品手下,不用人间的尊卑轮序,陛下只靠武夫拳头,依旧叫他跪地磕头,无力站起。 只出了一身密汗的陈含玉一脸不屑。 侥幸得到一丝武运又如何,不过米粒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一朝武运,他占大头,别人只不过捡些残羹冷炙吃。 …… 五月二十,江南道,越州府,洪谧州。 一处客栈内。 天色刚亮,潮汐声唤醒闭目养神的何肆。 他没有睡觉,只是以锄镢头内练一夜的落魄法,听着临江的天字一号上房中,比远处潮汐之声还要响一些的鼾声。 杨宝丹就睡在床上,二人共处一室。 何肆皱眉,这丫头的尸犬魄有些不够尽忠职守啊。 习武之人讲究睡如仰尸,就是因为六魄中有一魄名为尸犬,可以在如尸睡之时看家护院,抵御外邪,尸犬灵敏者,似睡实醒,梦魇辟易。 何肆多年来每逢睡梦必定鼾声不断,因为那段年月,他的尸犬魄一直都在点滴化血,自从入了屠狗境界之后,便再不会如此了。 落魄法这武道断头路虽不能用来祸祸杨宝丹,但是深入浅出,取用一些无关紧要的糟粕,却是足够杨宝丹受益匪浅了,并且不会损害她的尸犬魄。 昨夜投栈,本来想开两间相邻上房的何肆,果真就遇到了少侠女侠闯荡江湖的必要情节——客官,不好意思,本店只余一间上房了。 何肆当即提议,下房也可以,柴房也能将就,实在不行,还有马房……总之不能和杨宝丹同睡一间房。 杨宝丹本来窃喜含羞不知作何姿态的面皮,再何肆一声声询问中,渐渐变色,最后忸怩笑意皆无,变作咬牙切齿。 她娇喝道:“朱水生!和本小姐一间房委屈你了是吧?” 何肆连忙摇头,“没有的事,就是男女授受不亲。” 杨宝丹白他一眼,“你读过书没?授受什么意思你知道吗?食不连器、坐不连席。” 何肆老实回答:“只读过三年书,不太知道。” 杨宝丹顿时泄气,好嘛,这个死瘸子臭瞎子,除了打架厉害些,真就什么都不懂。 自己到底喜欢他些什么? 老实?算了,他心眼可多着呢;心善?别了吧,正紧好人谁练魔功啊;人傻?嗯,是挺傻的;俊俏?嘿嘿嘿嘿嘿…… 杨宝丹一番自我攻略,当时又不生气了。 她换上一副娇柔语气道:“水生小老弟,我这一介弱质女流,晚上一人住那上房,你可放心啊?” 小二赶忙拍着胸脯保证道:“客官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咱家可是百年老字号了,信誉有保证,况且咱们洪谧州民风淳朴,家家夜不闭户,你的人身安全,小店绝对负责到底。” 他家客栈确实历史悠久,距离百年老店也就还差八十多年吧,不算太过夸张,而且真就只有一间上房了,这个好似江湖杂耍,身佩多种兵刃的少年既然愿意再开一间柴房,那也是多赚几块铜钿不是吗? 老板娘教育得好,积少成多,集腋成裘,蚊子腿再小它也是肉啊。 杨宝丹顿时对着小二怒目相向,一巴掌拍在桌案之上。 她运上微薄气机,使得桌子一颤。 小二被她凶恶的眼神及气势震慑,当即缄口不言。 杨宝丹收回手掌,只见桌上一枚足两重的银子赫然嵌入榆木板中,与桌面齐平。 她冷声问道:“房间在哪儿?” 被这一手震慑住的小二讷讷回复道:“上楼,二楼,右转到底,天字一号房。” “自己扣吧,不用找了。”一贯该省省该花花,以勤俭持家着称的杨氏镖局少东家杨宝丹,罕见地没有讨价还价,出手阔绰了一番,不待小二说话,便拉扯着何肆的胳膊走上楼去。 何肆身体僵直,任其摆布。 他反正是打定主意,今晚儿不睡了。 坐等天明! 可真到了上房之中,杨宝丹反倒先忸怩起来,两人一人坐在床上,一人坐在凳上。 静默如海,二人好像两处隔海相望的礁石。 不言不语,气氛凝滞。 只有窗外那微弱的海潮声与人声。 不知过了多久,小二不合时宜地出现在门口,他敲门问道,“二位客官,要不要小的烧水洗澡?” 却被杨宝丹一声羞怒的“滚”字骇退。 何肆张口无话,天气已经开始炎热,他本打算擦一下身子的。 唉,不如睡那柴房去…… 杨宝丹一脸霞红,何肆虽然是个瞎子,但他好像瞎的并不明显,总跟能看见似的。 小二很快又送来吃食,这回总算进了门。 有了吃的,杨宝丹很快忘了尴尬。 骑马奔波一天的她胃口大好,几筷子吃干净了一大碗白米饭。 何肆扒拉半碗,便放下筷子。 杨宝丹问道:“你不吃了?” “够了。”何肆点头。 杨宝丹好似有口无心道:“怎么吃的比赖皮朱都少?” 何肆脸色一黑。 (三更,我又变回偏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