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罴子一刀逼退血色天狼虚影,呼吸略显急促。 他趁着间隙换了一口气机。 何肆等的就是此刻。 熊罴子旧气已去,新气未生,故作破绽被逼退的天狼反常止住后退,天上雷光一闪。 再次被照亮的血色天狼已经出现在了熊罴子面前。 它一掌挥出,就是四道血色刀光。 熊罴子一刀斩落,将天狼一刀两断。 天狼化作一片血水散落。 熊罴子胸前也留下四道深可见骨的刀迹。 何肆一手按住大庇刀柄,上前一步。 他面无表情,即便他已经赢了。 稍稍运转阴血录。 带着润热的鲜血从熊罴子胸前的豁口处涌现。 就像一道石缝中忽然挤出一只张牙舞爪的红色章举(章鱼)。 鲜血化作一条条触手扭曲,环绕熊罴子周身。 熊罴子瞬间失血,顿感无力。 他立即咬紧肌肉,闭合伤口。 鲜血却是丝丝缕缕不绝,仍在涓滴而出。 忽然血色触手开始收束,好似红举捕捉猎物。 一条条粗壮的血触手将其牢牢捆缚住,动弹不得。 熊罴子迸发气力,将自己血液凝成的触手绷断。 却是面庞失了血色,为敌者本就是自身之血,一损俱损。 血液又是在何肆的搬动之下重新凝结成一条条血蛇,一如自己周身缠绕的霸道真气一般。 熊罴子无力反抗,被缧绁缚之。 他垂头丧气,束身就缚。 他并非没有还手之力,只是感知到自己的一身血涌都不听使唤。 他敢再有异动,不远处那匹变作干尸的大马就是他的下场。 “我输了。”他高声道。 没有半分不服气,并非因为命不由己,而是单纯地认输。 何肆一招手,一条条血蛇游走,将其裹成一个粽子。 细看之下这种捆绑很有讲究,是先用绳索套住脖子,又绕到背后反剪两臂的方式。 五花大绑,秋后处斩的重刑犯解了三木之后,便是这般绑缚身体,甚至胸、背、脖颈、手臂等部位全都不会放过。 何肆隔空一扯,控制鲜血化作的缧绁被其牵引,熊罴子跪倒在地。 熊罴子依旧瓮声瓮气道:“我认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何肆看着他这幅引颈就戮的样子,笑了笑,“你的样子,好像个死囚啊。” 从小到大,何肆见过太多太多人头落地。 每逢秋后,他见识到的刽子杀人比过年时见到的人家杀猪还多得多。 整条墩叙巷的刽子手都铆足了力气,把这秋后当成一年一度的技艺比拼。 势要分出个刀法高下。 谁的鬼头刀最钝,却是挥刀最快。 谁刀下的死人伤口最深,却是留喉间一丝皮肉不断。 这都是可以暗暗较劲的地方。 自然每每都是父亲何三水为魁首。 何肆心血来潮,看着熊罴子好像死囚垂头丧气的样子,笑道:“那就砍头吧。” 熊罴子倒也硬气,不出一声讨饶,摆出一副从容就义的姿态。 何肆说道:“你明明还有余力反抗的。” 熊罴子不言不语,技不如人,甘心赴死。 实在是心知反抗无用,不如求全体面。 一条血蛇游离出来,逐渐变换为一把斩首用的鬼头刀模样。 刽子手从不觉得杀人的是自己,杀人的只是手中刀,刽子手也是上位手里的屠刀。 而这一刻,无人持刀,何肆站在熊罴子对面。 他就好像一位高高在上监斩官,眼中没有意思怜悯。 何肆紧了紧大庇的刀柄,好似隔空加持那把无人操纵的血刀。 他好像想入了一种玄奥的状态,悟出了一种御刀之术。 这是一身本事足够驳杂了,却是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招式。 他就像个监斩官一样,不带垂怜,忍看下跪死囚。 等着‘斩讫报来’。 (讫:助词,表示动作完成,相当于“了”,斩讫来报:就是砍了之后报上来。何肆人屠一脉自创的第四刀,这一刀会很精彩。) 人屠徐连海给他取名为“四”,也是不无希冀他能创出“第四招”刀法。 前面两招,分别是何肆师爷的师父以及师爷的师爷所传授的。 徐连海自创第三式——“铁闩横门”,青出于蓝,聊胜一筹。 他希望后继有人,更希望后人挟山超海,后来居上。 何肆低喝一声:“斩!” 血刀落下,触及熊罴子后颈。 却忽然化作一摊血水,浇他个狗血淋头。 何肆愣住了,旋即释然一笑,这世上哪有这么多高妙招式信手拈来,浑然天成的。 求时十之一,知易行难是常事。 即便是师爷手把手教他的铁闩横门,他早先时候也不是次次都能完全使出的。 何肆松开握刀之手,散了熊罴子一身血气缧绁。 熊罴子拄刀站立,面露疑色。 “你不杀我了?” 熊罴子语气略带寒意,这寒意是从后颈散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