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钿坊与月癸坊不过两条街巷之隔。 京城内刮着四面八方乱窜的妖风,何肆走得很慢,回到墩叙巷小屋的时候,已经将近午时。 正好是吃午食的时候。 何肆没有走大门,而是去了自己的屋子的窗前。 窗没锁,已经被风吹开,他将环首长刀从窗牖丢了进去,直直落到被褥上,没发出声响。 何肆这才返回大门口。 今天八仙桌上的菜肴稍微丰盛些了。 何肆还没说话。 何花就站了起来,先开口道:“小四,你去胭脂巷回来了。” 何肆一愣,何花怎么知道自己去了胭脂巷? 何花朝他挤眉弄眼:“看到什么好房子了没?” 何肆明悟,原来是何花对自己离开的说辞,和自己通稿呢。 居然被她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何肆扯出一个笑容,直接入桌:“没怎么看,就是瞎溜达,这不,回的刚好。” 何三水骂道:“臭小子,初一还出门,想房子想疯了?” “闲不住啊。”何肆扯皮道,“你不也出门喝酒了吗?” “好了好了,”齐柔柔声道,“先去把手洗了。” “不用洗,干净着呢。”何肆一笑,直接拿起一个馒头。 吃完午食,何肆借口练刀回房。 刚要将环首长刀和怀中的《斫伐剩技》藏于床褥之下。 何花推门进来,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她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一把古刀,上位给的,算是我奉上《落魄法》的好处之一。” “还有什么好处?” “好像是一本刀法,我还没看。” 何肆没有提胭脂巷房子的事情,也没有说起那玉软花柔、娉婷婀娜的曲滢。 那不是自己应得的东西。 何花试探着问道:“那是没事了吧。” “嗯,没事了。”何肆笑笑。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何花很开心,由衷的开心,何肆透过她雀跃灵动的眸子能看出来。 “好了好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以后日子照常过,不会再横生意外了。” 何肆这话像是在安慰自己。 何花还想再问些什么,何肆却道:“姐,我有点累了,想一个人休息会儿。” 何花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却是耐着性子点点头:“好,那你睡会儿。” 何肆说累是真的,但却丝毫没有困意。 他也不去翻看那本《斫伐剩技》,而是直接练起刀来。 他从六岁握刀,只要练刀时,便能心安。 起初还是心神不宁,挥刀一炷香后却也能沉下心来了。 天光渐渐黯淡下去,直到暮色四合。 何肆刚能接连挥砍出十二刀时,这个结果本该让他很满意的。 但他没笑。 何肆烧完了一桶线香。 眼睛很疼,不是聚精会神的酸疼。 而是被烟火熏的。 何肆出门吃了晚食。 这一夜,何肆没有去睡大盘炕。 他失眠了。 他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因为他貌似错了过一个精彩纷呈的世界。 …… 眨眼两天过去,今天是三月三日,上巳节。 何肆起了大早。 今日一家人约定好了要去方凤山毗云寺还愿。 连续两天安稳在家后,他的身体也终于不再疲累,这段时间受到的外伤也勉强都愈结了,只剩下手臂处的伤根需要慢慢调理。 何三水并不知道儿子双臂脱臼的伤很严重,毕竟多数时候,脱臼只需要正骨复位就好了。 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何肆也只能等,希望时间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好转。 在这两天里,何肆终于决定是将剩余五魄中的雀阴魄先一步化血。 结果进展极其缓慢,好在是比炼化第一魄尸犬的时候要快上一些。 也算是一点安慰。 何肆心道还好没有先炼化吞贼魄。否则按照现在的进度,估摸着得小三年时间。 哪怕那时候成功跻身心贼境界,再无五劳七伤,自身的硬伤早也好透了。 期间何肆翻看了李嗣冲赠与的刀法秘笈——《斫伐剩技》。 这是一篇刀法杂俎,记录在册的只有十八式刀法,却是招招狠厉异常,杀机毕露,可谓集百家杀伐之长,乃是从近百本秘笈中每本拣选出最精髓的一招两式,去芜存菁,取精用宏。 每一式刀法的主人都是杀人如爇的人屠,所以才被冠以《斫伐剩技》之名。 何肆通篇囫囵强记下来,尚不能顺利施展一二。 这十八式无一例外都是后手,乃是料敌先机,一刀毙命的杀人技,无人实战陪练的情况下,难凭自身理解掌握。 最让何肆惊诧不已的是,这十八式不分招式高妙而以杀伐之意排序的刀法中,第十七式赫然名为——铁闩横门。 虽然吊在末尾,但也足够让当时翻书的何肆惊掉下巴。 《斫伐剩技》中记载,铁闩横门乃人屠徐连海的绝技,四十年前于耀武关外,一刀斫贼九百。 而何三水的师父,也就何肆的师爷,名为屠连海,一字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