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我……” 何肆口舌麻木,再说不出话来,只是吐血。 李嗣冲眼里罕见地闪过一丝惊慌,他一把扶住何肆,沉声道:“小子,撑住,我带你出去。” “李大人……” 何肆吐出的已经不再是鲜血,而是血块,他感觉自己无法呼吸,就像被人溺在水里。 李嗣冲紧咬牙关,他从没想过,这臭小子会死在自己眼前。 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是那断臂少年出声道。 “见血封喉,有解药的……” 李嗣冲猛地抬头,双眼突出,如同一对蛇眸,死死盯着断臂少年,声音沙哑道:“你说什么?” 断臂少年解释道:“见血封喉乃是极南之地一种名为箭毒木的树木汁液,南蛮猎人经常会将箭矢浸泡在箭毒木的汁液中,用以帮助狩猎,一旦猎物中箭,上坡只能跑七步,下坡只能跑八步,平路跑九步必死。因此又有一种说法叫做——七上八下九不活。” 李嗣冲见这断臂少年居然对此毒物如数家珍,不由得信他几分,连忙问道:“此毒何解?” 少年面色依旧惨白,冷哼一声道:“我为什么要救他?” 李嗣冲见状不仅不怒,反倒冷静几分,少年在此刻站出来,必然是有的放矢。 李嗣冲直接掏出两块金饼,扔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之声,黄金成色极纯,在地上磕碰几下就留下印子。 李嗣冲道:“你与他无冤无仇,要杀他无非是为钱财而已。” 这两块金饼虽然不大,却也有十几两重。 少年极力掩饰眼中的心动,不去看金饼,冷声道:“他的命值一百两黄金。” “咻!” 就在这一瞬间,那被李嗣冲踢飞的老者突然暴起发难,将手中缅刀投射出去,柔软的刀身在破空中扭曲,好似银蛇狂舞。 直取断臂少年的首级。 他的举动更是坐实了少年身怀解毒之法。 惯用银子砸人的李嗣冲直接一枚牛眼大的金饼飞出,砸在那缅刀之上。 同时欺身上前,虎爪手好似不断延长,连带着身体,对着老者抓去。 一招气贯虎爪,磅礴气机如同虎啸透体而出,破风声带着肃杀之意,老者单手横在胸前,却也只是蚍蜉撼树而已。 下一刻他就重现了方才宫衡的惨状。 李嗣冲毫不收敛自身杀意,看向断臂少年:“我可以不拿你的性命做威胁,咱们先礼后兵,但时间不多了,你很需要钱是吧?要多少都可以,只要你能救他。” 少年第一次直面五品小宗师全身的杀意,瞬间如堕冰窖,好似被打入八寒地狱。 他是小鬼,而眼前之人,便是高高在上的判官老爷。 少年努力压制就要跳出胸腔的心跳,下意识说道:“一物降一物,箭毒木边便生长有它唯一的解药,红背竹竿草。” “你身上有解药?” 要知道斩铁楼从任意一处三楼二洞借道出去的时间都不止一个时辰,何肆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候,就算李嗣冲背着他尽力奔袭,何肆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所以李嗣冲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少年身上能有解药。 少年点点头:“有,但我凭什么相信……” “嘭。” 李嗣冲直接一拳打在少年心窝,少年刚要倒飞出去,李嗣冲又一把扯住他的衣带,两股力道拉扯相冲之下少年顿时失魂,气机全散,任人宰割。 李嗣冲满脸暴戾,狞笑道:“我不与你掰扯,也不需要你相信我,只要解药在你身上就好。” 李嗣冲一只手提溜着烂泥似的少年,一番翻找之下,并无所获,脸色逐渐阴沉下去。 他朝着少年低吼道:“你敢耍我?” 少年眼睑微垂,双目失神,好似一摊死肉。 显然这也是位吃软不吃硬的主。 李嗣冲直接将少年扔在地上,撕开衣物,结果虽是一览无遗,却也依旧一无所获。 李嗣冲直接转向那使缅刀刀老者,如法炮制将其全身上下摸索一遍。 还是一样的结果。 李嗣冲急怒交加,蹲下身子直视断臂少年,一拳砸在他头脸边上,地板炸成碎屑,手臂直直砸入地中。 声音阴寒道:“要死要活?” 何肆跪倒在地上,身不能动,但是神思却还依仗着伏矢魄艰难运转。 他朝着李嗣冲,使出全身劲道,从牙缝之中逼出一个字来。 “手……” 那断臂少年听到何肆说话,死鱼一般无神的双眼忽然又闪过一丝异色。 李嗣冲瞬间明悟,将少年弃如敝履,转身捡起他身边滚落的断臂,直接扯开断臂上的窄袖,那只苍白没有血色的带有半只小臂的手上,绑着一只精巧的金属机关盒子。 是一套袖箭。 李嗣冲虎爪手摧坚破硬,直接将箭盒捏碎。 箭盒之中机簧四散,三枚黑色小箭躺在其中,一旁还有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只半透的琉璃瓶,里头装着鳝鱼血似的液体。 李嗣冲大喜过望,袖箭本就是涂毒暗器,这小瓶里装的定是解药,联系那少年方才说的话,见血封喉常用于给箭镞淬毒,那这瓶子里的药水极有可能就是解药——红背竹竿草。 李嗣冲来不及思虑太多,何肆的状态极差,已是奄奄一息。 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李嗣冲折回何肆身边,拔开瓶塞,不知道这解药的用法,他就一半给何肆服下,一半倾倒在他胸前发黑的伤口之上。 何肆躺在李嗣冲怀中,不过片刻,他的面色就奇迹般好转起来,原本气若游丝的呼吸也变得平缓舒长。 李嗣冲这才松出一口气来,身为五品小宗师的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如此的身心俱疲。 他几乎以为何肆就要死在自己面前了,不得不感叹一句,相生相克,一物降一物,原来这见血封喉也是有药可解。 而此刻的何肆则处于一种鬼压床的状态,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是神智已经完全苏醒,除去还不能张开的双眼,他的耳、鼻、身能感知到外界的一切。 被称为费老的三寸丁,语气不善道:“阁下如此身手,定非无名之辈,小老儿名为费真,是悬榜处管事,敢问尊驾大名?” 李嗣冲的声音响起:“仪銮司百户,昭信校尉李嗣冲。” 三寸丁眉头微皱,他当然听过这个名字,可这名字虽非籍籍无名,但也不是什么江湖上如雷贯耳的尊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