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这是要去哪里啊?” “西郊豸山。” “豸山在哪里啊?” 何肆敷衍道:“在西郊啊。” 何花一瞪眼,嗔道:“你诚心的!” 何肆哑然一笑,这才说道:“西郊山麓,有个伢子湖,湖上有一处孤屿,名为豸山。” 何花也不追问何肆要去做什么,只是说道:“西郊离着好远呢。” 何肆说道:“自然也不会腿着儿去啊,咱去骡马行租辆骡车。” “爹刚给的银子,省着点花,明个儿你不还要请那位先生吃饭吗?”何花有些不舍银子,小声说道,“我身上的钱也不多呢。” 何肆安慰道:“我有钱的,今天出门捡了个小锭子。” 说着,他拿出从李嗣冲那边捡来的那一枚足两银子,当着何花的面晃了晃。 “你怎么这么好运啊!”何花一看这锭银子,先是惊喜一下,忽然又有些小声地说道:“这么大一个锭子,掉钱的人得多着急啊。” 何肆对把这枚李大人的银子占为己有的行为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就算真是捡来的那又怎么样,他笑了笑,对何花说道:“有钱人家才会掉银子吧,像我从小到大就连铜板也没丢过。走吧,老话说捡来的银子不过夜,咱快去把它花了。” 何花只得是点点头,跟着何肆,像个小媳妇一样顺服。 二人来到骡马行,询问了价钱之后,何肆租赁了一架骡车,他的那枚银子过了戥子,银子质地很好,足有一两二钱重。 这枚银子的价值放在平常人家绝不算少了,却还是不够支付租赁的押金,何肆也是知道变通的人,直接和骡马行聘了一个赁驴小儿,岁数不大,头上扎了两个发髻,估摸着不过十一二岁。 因为“驭者”有同去,也就少收了一部分防止牲口丢失的押金。 毕竟再高额的押金到时候是要如数退还的,而聘人的聘金却是实打实的营收,老板自然乐意做这笔生意。 何肆收回那被钳子剪得剩下一钱的几块碎银,租金来回双程只要一百文,押金却收了整整一贯,这还是有“驭者”跟随的情况,否则押金将会更贵。 且说定了当日酉时前归还骡车,若是逾期,押金将按足天扣除。 三人乘车,一路颠簸,何肆感觉自己要散架了,路上何花将车舆上的草垛铺开,自己跪坐在一旁,让何肆依靠着。 何肆有些无所适从,却想起以前,那时候何花在父亲那边受了委屈,都敢把气撒在自己身上,现在怎么把自己当瓷娃娃一样供着了?自己虽然身上有伤,但也不至于这般小心翼翼吧。 可能那时候是姐姐,现在都快改口了? 那个贫嘴的赁驴小儿回头看了一眼亲昵的两人,不无眼羡地说道:“这位小爷,你这媳妇待你可真好。” 何花的小脸‘唰’一下子就红了,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辩解道:“我是他姐。” 那小儿闻言讪笑两声:“哈哈,那你们感情真好啊,都不避男女之嫌的吗?” 何肆倒是没想到这个小孩能说出避嫌这样的词汇,有些惊讶问道:“你读过书?” 小儿点点头,说道:“读过三年,家里没让继续。” 何肆点点头,这情况和自己倒是相仿。 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一会儿后,这小儿颇为自来熟起来,何肆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冉寅生,是个偏门的姓氏。 这冉寅生虽然读过些书,但是年龄尚小,性子顽贼,很快就有了些“近则不逊”的姿态。 看着何花长得漂亮,也不胆怯,反倒不断套着近乎,言语中夹枪带棒、揶揄促狭。 本来氛围也是轻松,何肆就不想和他多言语,直到那冉寅生说了几句‘夹枪带棒’的荤话之后,何花满脸通红,他的眉头终于拧了起来。 何肆抬手拍了拍何花的手背,念央儿道:“姐,我怎么感觉我进了一回班房,出来以后你对我态度咋好了这么多呢?” “班房?”背对着何肆二人的冉寅生竖起耳朵,有些警惕,好家伙,这位爷该不会是什么作奸犯科之人吧? 何花也不是憨傻之人,心领神会,搭腔道:“我对你好还不喜欢?你是不是犯贱啊?” 何肆大声道:“姐,你是不是怕了我了?我又不会动手打你,那只是个意外。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犯了,绝对不会因为在路上看别人不顺眼就把他的肋条打断。” 何肆枕着何花的大腿,两人四目相对,都是藏着笑意,何花眼里,一向沉闷的何肆这时候才有些少年的鲜活。 那冉寅生心里打怵,摸了摸自己隐隐发痛的肋条,心道,“这位爷看着面相也不凶恶啊,年纪能比我大多少?这幅走路都要人搀扶的样子,该不会是个刑余之人吧?这难道就是茶馆说书先生说的其情幽阴,大奸似忠?我还是少说些话,别去招惹他的好。” 冉寅生的话一家子变得少了起来,再不敢与何花开荤口,一路赶到西山山麓的伢子湖,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