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配着太刀的女人走下星槎,她的左眼被长长的刘海挡住,装束不像是罗浮中人,但偏偏和长生种的相貌有些相似。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女人绛紫色的瞳孔中挂着平静,让人觉得她有些疲惫,但神色却并不空洞,周身被孤独和沉寂笼罩着,藿藿回过神来,不由狐疑地看了白罄一眼。 不是来祭奠一个人的吗? 这人明显看着也不像是死了啊? 然而白罄脸上的平静仿佛和女人如出一辙,淡淡道: “见过,但……我忘了。” 藿藿:“?” 尾巴大爷从藿藿的身后冒了出来: “两个神经病……虚无行者都是这样的吗?” 女人和白罄对视了许久,这才缓缓伸出手,冲着他点点头: “我是……称呼我为黄泉便好,虽然只是借来的名字,但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记得我做过怎样的事,如此之后……我便是黄泉。” 黄泉介绍完后,却并未让白罄介绍自己,连带着藿藿也被她忽略了,手悬在了半空中,等到白罄和她礼貌地握了握手后,她才像是惊醒了一般,低声道: “白……白罄,是你啊,上次与你同行,还是在上次,为何没有见到她了?” 藿藿在心中暗道: “她是不是说了一句废话。” 或许是同属于虚无行者的默契,白罄没有在意她的废话,而是指了指星槎: “她在那里面。” 黄泉回过头,看向了那艘古朴、破烂不堪的星槎,有些疑惑: “我只知道,星槎是仙舟的产物。” “是,不过也是狐人的坟冢。” 这句话说完后,黄泉明显沉默了,就连藿藿的心也不由揪了一下,在场的三人中,一人仅仅只是拥有一段同行的回忆,一人仅仅只是在前辈的只言片语中听过那人的姓名。 而一人,却与之度过了百年的岁月,可却只有说话之人的情绪最为平稳,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就这么淡然地将过去的伤疤揭开,血淋淋地展示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可它有方向,而我居无定所,便跟来了,白罄,请原谅我的冒失。” 黄泉看向了那艘星槎,分明里面空无一人,只是一个人的坟冢而已,却让两人都如此在意,藿藿不由开始好奇这艘星槎到底是为了纪念哪个狐人的。 “与你无关,倒不如说久别重逢本就是人间幸事,我以为你已在虚无的道路迷失,未曾想你生龙活虎,倒也顺了白珩的意。” 白罄点了点头,他冷淡的神情在黄泉眼里是善意的信号——虚无行者彼此交流有时甚至不需要动口。 “师父……这是白珩的星槎吗?” 藿藿拉着白罄的衣角,虽然知道这个问题不太好,但她此刻也想不出什么更委婉的方式将这个问题传达给白罄了,所幸对方可能更能理解直来直去的问话,看了她一眼便淡淡道: “是,狐人的告别仪式叫正首青丘,这艘星槎正是我当初买下的。” 型号很老了,想必是很久很久之前种出来的星槎吧。 藿藿心想,倒也没有再开口了,黄泉却看向了她: “这位是?” 突然问到她,让少女心里一阵慌乱,支支吾吾了一阵,才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我叫藿藿,是白罄师父的徒弟……” 黄泉看出了她胆子小,便没有再问,只是点点头,任由对方躲到白罄的身后: “白罄,里面的东西我并未动过,对你来说,恐怕是有‘意义’的事物吧。” 对虚无行者来说,“意义”便是维持生命的全部,黄泉庆幸自己没有动过星槎里的东西,白罄对她而言算是同行过一段时间的友人,若是致使对方堕入虚无,她恐怕会被内疚贯穿全身。 “无妨,仅仅是一块碎裂的玉佩罢了。” 白罄让藿藿在原地等了一会,便钻进了星槎中,一阵捣鼓后,翻出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正是碎裂的玉佩。 “本以为不会再见到了,未曾想你居然跟着它一路到了罗浮。” 白罄有些无奈,他实在没想到黄泉也会跟着一起来,虽然虚无行者之间会互相吸引,但能这么准确还是头一回,他主要还是被自己早年间在星槎上留存的一道气息吸引来的。 “请节哀,白罄,此世如雨而逝,终归大地。” 黄泉闭上了眼睛,语气平和,不再望向那艘星槎,在她眼里,世界只有黑、白、红三种颜色,还有交界点的一束灰色。 她留下了一行清泪,似乎在哀悼逝者的离去,可对白罄而言,他却感受不到可供给流泪的悲伤,有的只是平静和心头的一抹悸动。 “白罄……你的红色,越来越淡了。” 她这样说着,藿藿歪了歪头,看向了尾巴大爷,对方却也是一脸懵逼的样子: “这女人说了什么?” “我……我也听不大懂……但感觉不像是好事。” 白罄揭开了古朴的小盒子,里面是积了灰的六块碎片,还有一根纤细的红绳,绳子到现在都没断过,白罄也有些惊奇。 “现在的技术,若是修复这一枚玉兆的话,或许不会太难吧?” 他喃喃自语,看向了藿藿,少女如梦初醒,连忙走上前来,发觉这是一枚类似于仙舟玉兆的玉佩,技术原理都十分相似,修复起来似乎也和刻录玉兆一般并不是什么难事。 “师父……你要修好它吗?” 她抬头,白罄却捏了捏她的脸: “嗯,可以吗?” “唔……当然可以,但师父不能老是欺负我……” 她含糊地说着,白罄这才放开了藿藿,少女脸颊微微泛红,捧着放玉佩的小盒子,退到青年身后,黄泉的脸上居然有着担忧的神色,好在白罄却摇头: “无妨,只要持明的轮回还在,我便不可能堕入深渊。” 黄泉摇了摇头: “确切地说,那是黑洞,黑洞并不壮观,也不惨烈,它很安静,像一道孤零零的视线,看着你我……然后静静吞没所有,予以冰冷、沉默的拥抱。” “那是皮蛋,黄泉。” 白罄道,随后看了看两人的神色,又补了一句: “不好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