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藿藿进了家门,白罄才悄悄离去,两人都在心照不宣地等待对方先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仿佛多看一眼就能多留住对方一秒似的。 白罄回了一趟家里,将自己的日记本和洗漱用具带上,接着就马不停蹄地朝着绥园赶去。 既然是明天入职,干脆直接住在绥园的棺材里算了,还能一觉睡到工作时间,岂不美哉? 仙舟经常有传闻说绥园闹鬼,总有不同的人带着相同的惊恐神色,开口就说在绥园里看见了所谓的“幽灵”。 白罄觉得或许他们是看见了将自己灵体化的判官,而且很大可能是寒鸦。 毕竟看对方那苍白的脸色,说是幽灵也毫不为过。 乘着星槎来到了绥园半山腰,白罄付了钱,那名狐人飞行士头也不回地开着星槎一溜烟地跑了,似乎相当惧怕这个阴森森的地方。 接着只要沿着楼梯再往上爬个几层就可以看到绥园里那专门为岁阳所修建的、极为显眼的镇妖塔,只是门口站着和当初的夜风差不多装束的孩子,见到白罄逐渐靠近,孩子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持明。 “你就是新上任的判官白罄白大人吧?” 他开口问道,声音带着孩子特有的稚嫩。 白罄发现自从在罗浮醒来之后,好像谁都要叫他一声大人,景元的下属就罢了,就连十王司的同僚也要这么叫。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驻守在此的冥差含明,以后请多多关照。” 似乎是知道白罄想进来,含明替他打开了门,当白罄踏入绥园的瞬间,那阴森恐怖的氛围就像是无穷无尽的潮水一般袭来。 “真安静。” 白罄不由感慨道,接着就往自己驻守的堰息馆镇妖塔处走去。 剩下半句他没说。 适合睡觉。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寒鸦居然在这里,她手里握着一道漆黑的宛如令牌一样的东西,正盯着被白罄套上好几层“炁”的镇妖塔发呆,听到脚步声后,她回过头: “这样的手笔,是你做的?” 白罄点了点头。 “如此牢固,即使是当年的大岁阳燎原在此,恐怕也得费一番功夫才能出来。” 寒鸦啧啧道: “十王任命判官,果然必有其缘由。” 这番话说下来,时间也已经过得差不多了,白罄的堰息馆下方就是一个名叫“燕乐亭”的地方,寒鸦和雪衣就驻守在那儿。 “此番前来,便是将这张判官所属的幽府通令以及这本十王司通鉴交给你,定要细心保管,仔细阅读……” 寒鸦千叮咛万嘱咐,白罄收下了那张漆黑如墨的令牌后,就将那厚厚的一本《十王司通鉴》放在了桌上: “知道了知道了,有劳寒鸦大人费心了。” “你我皆是同事,唤小女子寒鸦便可。” 寒鸦欠了欠身子,人又如同幽灵一般飘走了。 白罄躺在了棺中,但却并未将棺材板盖起来,他用玉兆将棺材调整到一个适宜的角度之后,就抱着那本通鉴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 开篇的扉页便是白罄在奈何桥听到的十王刑统,什么秉烛守夜之类的,他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跳过了。 第二页则是在介绍仙舟律法中最为严重的十宗罪,只要犯下这“不赦十恶”的凡人就会受到仙舟严厉的制裁。 比如就地格杀。 而有些罪囚难以消灭,就会被投入所谓的幽囚狱,永世不得翻身。 虽然这些罪责和自己毫无关系,但看到上面的“贪取不死”四个字时,白罄还是微微有些动容。 在记忆里,丹枫就是因为犯下了这桩罪行,被押入了十王司中。 往日里高高在上的龙尊最终却成为了阶下囚,只能被迫在狱中轮回。 白罄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说自己不是什么丹枫。 而是丹恒。 这才是正常的轮回,与前一世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和性格,在狱中似乎让这位饮月君磨平了棱角,变得内敛谦逊起来,可悲哀的是即使入了轮回,他依旧要承担往日的罪业,最终虽然出狱,却被景元设下了禁令。 那是一则永久的放逐令。 其实白罄还挺羡慕丹恒的,他失去了过往,只为自己的新生,虽然被赶出了罗浮,但只有做过无名客的白罄知道,仙舟外的宇宙才是真正的璀璨明亮。 虽然危险,但却有很多令人难忘的地方。 对白罄来说,这些过往就犹如附骨之蛆,无法甩脱,要伴随他生生世世。 天下万般兵刃,唯有过往伤人最深。 但看到通鉴里有十王司的特产“忘川酒”,可以令饮用者短暂忘却之前的回忆时,白罄心里却突然升起一丝抵触。 “这种东西,还是等完成了白珩的嘱托,再喝下吧。” 至于幽府通令,白罄查了一下资料,这东西是通向十王司的总部“幽府”的,只有在幽府才能面见十王。 只是就连判官本人都不知道幽府在哪,只知道用幽府通令可以带着判官寻到那缥缈的“幽府”。 青年叹了口气,懒得再去多想,他将通鉴放下,躺在棺中闭上了眼睛。 舒服啊! 他感觉到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在逐渐模糊,似乎白罄就要这样睡过去的时候,一声巨响犹如平地惊雷,一下就把青年从棺材板里震了出来,压都压不住! “轰!” 白罄有些狼狈地从棺材里翻出来,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 发生甚么事了? 他分辨着声音的方向,似乎是来自谈狐林那边,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他多加思索,男人的身影只是几个闪烁,便迅速往谈狐林的方向赶去。 白珩说,很多事情就算不想做,拿出个态度总是好的。 就像白罄眼下明明不想处理这种破事,但看到周围的冥差和举着铡刀往谈狐林方向赶去的武弁,身为判官的白罄也不好意思躺在棺材里不动。 等到他到地方的时候,周围的竹林燃烧着森森绿色的鬼火,寒鸦手持着冥谶天笔,身旁是一身白衣的雪衣,手里握着破魔锥,正警觉地探查四周。 白罄站在她身后,居然看见少女的头颅拧过了一百八十度,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呈现在了白罄面前: “是白罄啊 ,吾已等汝许久。” 白罄:“……” “雪衣,你这样我有点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