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极西之地，圣园。
昔日宁静和美的仙境，如今一片狼藉。
清澈的河水变得污浊，茂密的草木枯萎衰败。魔狼、魔猪、毒龙、九头蛇、奇美拉合成兽、斯芬克斯兽等等一众由堤丰之血孕育的新型魔种，在山间和林中巡视低吼。
一个个黢黑魁梧的巨灵踏过精致的雕花石阶，将道路两侧凋零的花木踩进泥土，几经转折后，来到了土黄色光纹浮动的秘境入口。
为首赤裸着上身的壮汉抬起手臂拍在光状的壁垒上，猩红的神之纹章随即亮起，眼前的这道大门顿如水波般荡开涟漪，向一众凶恶的物种敞开。
随着巨灵们抬脚踏入其中，眼前的景物豁然开朗，花草繁茂，苗圃荫绿，铮琮流水曲折回环。
这便是曾归属于天后赫拉的圣园，一片片彩虹在水气下升腾而起，浓郁的以太几乎能凝结成斑斓的光雾，煞是美丽。
只不过现在，这地方已经易主。
远远望去，圣园的苗圃虽然因为其价值没有被破坏，但神殿中供奉诸神的雕塑已经被推到，走廊上描摹提坦之战和堤丰之战的画壁已经被踏碎。
首领阿尔库俄纽斯的七个宁芙女儿，正提着水壶，在花丛中哼着歌谣，欢快起舞，抬手洒下甘露，滋润苗圃中珍稀的植物。
而这位巨灵之王此时正盘坐在一株高大华美，枝头挂满澄黄色果实的黄金苹果树下，浓郁的大地气息从神树的根系传导入他的体内，让他那原本黢黑坚硬的皮肤和肌肉，渐渐充盈起黄金的光泽。
蛇足巨人珀罗洛斯吐着芯子，将大把的珍稀草药卷入腹中，尽情吸收其中浓郁的生命之力。
甚至，一只身为坐骑的三头毒龙也趴在树下打盹，不时偷偷仰头吞下神树延展的枝叶，以增强自身的神性，模样显得相当惬意。
看着眼前的一幕，壮汉顿觉窝火，快步上前，一巴掌将树下偷吃的三头毒龙抽飞。
如炮弹坠向苗圃中的毒龙压倒了大片魔药，引得正在浇灌植物的七个宁芙仙女一阵惊叫。
听到女儿们的呼声，巨灵之王阿尔库俄纽斯豁然睁眼，恼怒地从树下站起身，看向面前的壮汉。
“阿特拉斯，你这是做什么？！”
“干什么？我倒是想问你！”
从封印和诅咒中获得解放的擎天泰坦阿特拉斯冷哼一声，目光阴沉地看向这位巨灵一族的首领。
“仗还没打完，你们倒是先安逸起来，真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了？”
“那又怎样？我们之前被众神驱赶到地下，以山岩为食，以污水为饮，连一丁点阳光都看不到，就像肮脏的老鼠一样，如今回到了地上，抢下这么好的地方，难道还不能享受享受？这些都是我们应得的！”
巨灵之王阿尔库俄纽斯恼怒反驳，一脸不忿。
阿特拉斯听到这振振有词的争辩，更加恼火：“只是这么点果子、冷水，就把你们给迷住了？”
随即，这位擎天泰坦看了一眼这片安乐窝，指着群星之间若隐若现的圣山，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喝骂道。
“一群没志气的东西！我们要的不只是这个破园子，而是群星之巅的奥林匹斯，是更加广阔的整个世界！身为泰坦的苗裔，乌拉诺斯的子孙，我们应当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让万事万物重归于泰坦的秩序！”
听到这振聋发聩的宣言，巨灵们勇猛好斗的天性被点燃，不由心血澎湃，激动地吼叫，连带着看向几位巨灵首领的目光，也泛起了一丝鄙夷。
他们在外面打生打死，结果这群家伙居然躲在圣园里享受安逸，简直是丢了泰坦的脸！
眼见气氛有些不妙，巨灵之王阿尔库俄纽斯当即软化了语气，向对面的阿特拉斯解释。
“攻下圣园，占据这里，可不是为了我们自己，而是为了所有的族人和最终的胜利！”
“什么意思？”
“几千年的地底生活早已让族人们虚弱不堪，上一次强攻色萨利又折损了不少同胞，即便加上你和普罗米修斯，恐怕也休想撼动奥林匹斯的神权……”
阿特拉斯闻言沉默片刻，无奈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自从俄特律斯山荒废，十二泰坦神的神权被分割，整个泰坦群体的实力都在不可避免地走下坡路。
即便因为命运三女神的契约，曾经的主神们被勒令自我封印，只许以分灵和降灵的姿态在世上行走，也不是如今的巨灵一族可以轻易碰瓷的。
哪怕有旧神撑腰，想要攻上奥林匹斯，建立属于泰坦的秩序，基本上也是痴人说梦。
“所以，我们需要攻下这座圣园，夺得属于诸神的【不朽】！”
巨灵之王阿尔库俄纽斯转过身，狂热地看向这株枝繁叶茂的金苹果树。
当年奥林匹斯建立之时，地母神盖娅在宙斯和赫拉的婚礼上，送来了这株金苹果树。
它的果实蕴含着【不朽】的神性，不仅仅是提升实力的绝佳补品，也是大地神权的象征。
如此馈赠，寓意着地母盖娅对奥林匹斯诸神的认可，以及地母神权的转移。
因此，赫拉在婚育和繁衍的权能才得以稳固。
但那位天后被嫉妒心蒙蔽了双眼，继位后执着于追杀丈夫的各路私生子和情人们，逐渐失去了对生命的敬畏与爱护。
所以，她一直以来并没有被神树完全认可，也没能继承完整的大地神权。
而如今，攻下这座圣园，掌控金苹果树，天生亲近大地的巨灵一族，就可以通过食用园中蕴含着大地神性的金苹果和草药，飞速提升实力，获得【不死】，乃至【不朽】的特性，从此拥有和奥林匹斯诸神抗衡的资本。
“原来如此……”
阿特拉斯听完这由巨灵之王阿尔库俄纽斯亲口讲述的秘辛，恍然大悟。
随即，这位擎天泰坦大手一挥，直接开口。
“既然如此，那就快点把这些好东西分了。”
“……”
巨灵之王阿尔库俄纽斯闻言，不由脸色一黑。
大地神权啊，自己还没吸收多少，就要把这么宝贵的资源均分给下面的同族？那他这个首领不是白忙活了？
而且，我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来分配了？
“赫拉逃了，圣园沦陷的消息想必瞒不了多久，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正当巨灵之王阿尔库俄纽斯心中不悦之际，低沉有力的声音传来，一位两手带着破碎镣铐，须发如枯草般凌乱，眼眸却如星辰般璀璨有神的囚徒，带着数十位巨灵走入秘境。
“普罗米修斯，你总算回来了！”
阿特拉斯朗笑着冲向来人，结结实实地给了这位兄弟一个拥抱。
他们同为十二泰坦神中灵魂与预言泰坦伊阿珀托斯的儿子，感情素来不错。虽然在泰坦之战中他们立场不同，但却在战后都受到了宙斯的苛待，拥有共同的敌人，重新并肩走在了一起。
“赫拉逃了？”
而此时，巨灵之王阿尔库俄纽斯听到了普罗米修斯带来的消息，错愕之余，语气颇为不满。
“你带去了这么多人手，居然连一个受了重伤的女神都抓不到？”
“那是普通的女神吗？那是赫拉！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中地位仅次于神王的天后！”
阿特拉斯扭头冷哼，一边替自己的这位兄弟开脱，一边不忘贬损起躲在圣园里吃独食的巨灵之王阿尔库俄纽斯。
“你要是有把握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带人去追？”
“要是什么都要由我来做，要你们做什么？”
巨灵之王阿尔库俄纽斯双目怒睁，愤愤攥拳。
“别忘了，如果不是我将你们解救出来，你们哪有资格站在这里和我说话！”
“解救之恩，我们兄弟铭记于心，所以愿意听凭您的差遣，共同夺回泰坦的权力。”
普罗米修斯眼见两位泰坦一言不合，就有要当场干架的趋势，连忙上前安抚，并主动揽下责任。
“没能将赫拉带来，是我的失职，请您责罚。”
看着向自己低头的普罗米修斯，以及他身边那魁梧有力的擎天泰坦阿特拉斯，巨灵之王阿尔库俄纽斯收敛火气，摆手轻哼。
“算了，毕竟那是奥林匹斯的天后，身边还有魔祖堤丰的长女――百头巨龙拉冬助阵，你刚被解放出来，神性和神力都大不如前，没能拦住她们也情有可原。”
“感谢您的宽容和体谅。”
普罗米修斯面露感激，随即沉声开口。
“虽然没能将赫拉带回来，但我们也将她逼入了混沌之海中，还在附近留下了眼线。短时间内，她应该逃不出我们的手心，也联系不上其他主神。我们最好趁此良机，先吸收了圣园中的大地神性，壮大巨灵一族的实力，等拥有了和奥林匹斯博弈的本钱，别说一个受伤的赫拉，就算奥林匹斯诸神集体降临，也未必能胜过我们。
而只要打赢那场终局之战，夺回泰坦曾经的权柄，不光是圣园，连整个世界都将被您踩在脚下！”
听到这位智者的提醒，巨灵之王阿尔库俄纽斯顿时有些意动。
的确，想要得到至高的神权，就不应执着于独享这小小的甜头。
随即，巨灵之王阿尔库俄纽斯故作慷慨地大手一挥，向属下们高声宣告。
“弟兄们，来吧，将这座山铲平，将一切夺走，尽情享受你们应得的战利品！”
听到首领发话，巨灵们顿时双眼放光，迫不及待地扑向圣园中透着浓郁神性气息的药草和金苹果树。
顿时，一株株草药被连根拔起，带着泥土塞进巨灵们口中；一颗颗金苹果被从树上拽下，甘美的汁水在巨灵们体内化作浓郁的大地神性；一处处泉眼被抽干饮尽，甚至连沾染着水渍的石头和苔藓都被巨灵们啃了个干净……
很快，闻讯而来的魔种也加入了这场狂欢，疯狂吞食着圣园中丰富的资源。
看着下属们如同过境的蝗虫一般，飞快将自己视为私产的圣园啃食一空，巨灵之王阿尔库俄纽斯觉得心都在滴血。
但为了心中的大业，以及奥林匹斯的尊位，他也只能装出慷慨大度的模样，任凭下属们享用这场阳光下废饕餮盛宴。
而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不知何时赶到神树之下的普罗米修斯，果断摘下几枚熟透了的金苹果，和自己的兄弟阿特拉斯共同分享。
浓郁的大地神性涌入体内，两人多年受刑留下的暗伤逐渐修复，磅礴的生命力冲刷着有些朽败的身躯，令其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片刻后，醒来的普罗米修斯握了握拳头，看着手臂上充盈的血肉，满意点头，眸中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嗡~~”
正当巨灵和魔兽们沉浸在实力增长的喜悦时，大地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由青黑色火山石堆砌而成的祭坛在圣园中缓缓升起，那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巨神虚影睁开幽深的眼眸，看着眼前的乱象和面目全非的圣园，以及那快被薅秃的金苹果树，顿时深深皱起眉头。
“你们在做什么？”
“分享我们夺到的战利品，增强族人们的实力，让他们拥有和诸神对抗的本钱。”
巨灵之王阿尔库俄纽斯连忙垂下头颅，恭敬地回答。
听到阿尔库俄纽斯的回答，神王克洛诺斯气得七窍生烟，神威律动之下，大地一阵晃动。
“蠢货！谁准许你们染指这些东西的？”
感受到那阴森的威压，阿尔库俄纽斯心头一突，连忙干涩地解释。
“这是……战利品……”
按照希腊的传统，谁抢到的东西，自然就该由谁来支配。
他这个做王的不仅没有独享，还把珍稀的资源用来壮大癸干忒斯一族的实力，绝对算得上慷慨了。
“这是母神盖娅的神物！如何处置，该由她决定，而不是你们！”
神王克洛诺斯阴森冷哼，看向阿尔库俄纽斯的目光透着一抹冷厉。
挖空圣园，囫囵吞下草药和神果，只是虚长些神性而已，就算力量上能和奥林匹斯的诸神较量，恐怕最终也难以撼动天命的秩序。
唯有将眼前的这些献祭给地母神盖娅，获得她的支持与馈赠，泰坦一方才能从根本上站稳脚跟。
毕竟，天空、海洋、冥府都在奥林匹斯的掌控之下，目前只有大地的神权才是癸干忒斯一族能够立足和依靠的根本。
大地的神权越强大，他们自身的增益才会越明显。
就算不愿意为地母神盖娅献祭，不是还有他这个神王在吗？
为了让这些巨灵走出地下，作为旧神的他们可是出了不少力气。
结果，刚靠着旧神的庇护得了些好处，这群白痴就迫不及待地私吞了战果，还是以最蠢的方式，简直短视到不可救药！
“陛下，我们当然没忘记您的恩惠。”
正当气氛逐渐变得阴森压抑之际，普罗米修斯从神树后走出，捧着三枚金苹果，恭敬地送上祭坛。
“阿尔库俄纽斯其实已经提前替您准备好了贡物。”
听到这位智者居然拿出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战利品，替他开脱，一旁的巨灵之王心中感动不已。
这兄弟是个好人，能处！
“哼，伊阿帕托斯家的崽子，我们的形体早已被禁锢，灵魂也不得解脱，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处？”
祭坛中的克洛诺斯阴着脸冷哼，但周围肃杀的气息却有所衰减。
虽然瞧不上也用不上几枚金苹果，但癸干忒斯一族的态度还算勉强合格。
自己还指望着这些巨灵亲戚，攻上奥林匹斯，把逆子宙斯拉下王位，自然不可能因为一时的不快，真的和这些巨灵翻脸。
“罢了，这些小东西你们收回去，将这株金苹果树献祭给本王！”
克洛诺斯沉声开口，有些火热的目光看向了那株光秃秃的金苹果树。
地母神盖娅想要？分明是你想要吧？
阿尔库俄纽斯瞟了一眼那位神王陛下脸上快要掩饰不住的贪婪和渴望，心中暗自腹诽，颇不情愿。
但形势比人强，他即便不满，也只能在神王克洛诺斯的催促下，号令巨灵们在金苹果树下搭建祭台，绘制术式，并共同举行仪式，将这份源于地母神盖娅的神权能，献祭给神王克洛诺斯。
得到了这份神性的滋养，祭坛中的虚影明显凝练了许多。
青黑色火焰中的一道道神之纹章，也明亮了不少。
“嗡！”
伴随着晦涩的颤鸣，数枚神之纹章从祭坛上飞出，融入阿特拉斯、普罗米修斯、巨灵之王阿尔库俄纽斯等一众泰坦的体内，形成一道道腥红的烙印。
顿时，万物尽在掌中的奇妙感觉涌上心头，一众受印的泰坦不由大喜。
权能！泰坦主神们的权能！
祭台之上火焰跳动，神王克洛诺斯发出悠然沉吟。
“收下吧，这是本王赐予你们的恩惠，带着这份荣誉，将奥林匹斯的那些孽种赶下台，重铸泰坦的荣光！”
“干掉奥林匹斯的孽种，重铸泰坦荣光！”
巨灵们心潮澎湃，激动地欢呼吼叫。
人群中的普罗米修斯同样附和着振臂呐喊，然而垂目之下，看向水中自己额头上隐去的那枚神之纹章，眸中却是一片阴霾。
无论是旧神，还是新神，可从来没有“好心”和“慷慨”的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