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张楚岚苦笑一声,臂膀有阵阵疼痛传来。
别看这小妮子弱不禁风的样子,可这手劲儿是真的大。
“你哥出道了啊?”
颜悦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发,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长裤沾染的薄雪和泥泞,“错了,是认亲。”
异人传承世家中的事,少能对外人道也,普通人就更不用说了,颜悦不好解释,心中欢喜无法释放,便只好将李紫苑举高高了打转。
“奇奇怪怪,总之学妹没事就好。”张楚岚起身,自小以来他都是终日乾乾,如履薄冰,很少多舌去询问他人之事。
“那我继续去忙了,等哪天你哥爆红了,记得提前给我预留个签名哈!”张楚岚嬉笑道,转身朝图书馆走去。
“楚岚学长见面就是一副嬉皮笑脸,可人还是挺不错的。”李紫苑拍拍颜悦的手臂,示意她放下。
颜悦安稳心神,抑制住心底雀跃,朝不远处望去,总感觉那背影有些孤独寂寞。
“你和那位学长很熟吗,紫苑?”
“也不算太熟吧,打过几次照面,他帮过我。”单马尾想了想,该是能定义到“朋友”这一范围内。
“嗯~”颜悦抱臂思索,“是个摸不透的人呢!有种与世格格不入的孤僻感,仿佛要将接触的一切都拒之门外,用笑容来遮挡内心潜藏的恐惧和不安···”
“大概这样。”
“诶?”李紫苑木讷片刻,“小悦你换人设啊?”
“你不该是那种呆呆傻傻,痴迷追星,会将生活费用来购置一堆无用的明星周边和代言产品,然后没钱了又不好意思向家里开口,然后只能硬着头皮来我这里蹭饭卡和外卖吃···”
···
唔···
颜悦一时无言以对,双手作兰花指状,将手机屏幕横了过来,“清水明镜,知人善鉴,是谓‘水镜先生’,你说我哥这么会识人,那当妹的自然也要会一点。”
“怎么样,刚刚我表现的如何,有没有一种隐世高人的风范?”
“诶——有个鬼的高人风范。”李紫苑拉长音,无奈摆个死鱼眼,“再说你们不是表的嘛?”
“表兄妹,也是兄妹!”颜悦一本正经纠正道。
“啧!”李紫苑咋舌,目光停留在手机屏幕展示的颜欢照片。
这种娇柔温婉的面孔,实在很难让人和那个“挂尸于林,曝尸七日”的巫王联系在一起。
“不过你哥确实也挺厉害的,一年前几乎是查无此人,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年轻一辈中几乎是人尽皆知了,大有横空出世的感觉。”
不过最令李紫苑惊讶的是,颜欢在异人圈内声名鹊起,本人却很少在各种地方抛头露面,关于他的事迹几乎全是异人网络的传闻。
李紫苑本以为颜欢是超脱世俗,一心求道,可没曾想本人在异人网络中的第一条消息就足够劲爆。
杀的是全性,在一些名门正派眼中可能没有什么,但关键是“挂尸于林”这种行为,锋芒毕露。
而且全性虽说是一群纵欲的疯子,可门内也有利益牵扯和人情关系,风头一盛,难免会被这群黏上了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追着咬。
“你在担心我哥啊?”颜悦听完李紫苑的分析,俏皮一笑,“我拿你当闺蜜,你想当我嫂子?”
“少来!”李紫苑憋得脸一红,握拳在颜悦头顶敲了一下,“我是在担心你啦,笨蛋!”
“要是你被盯上了怎么办?我可听我妈说了,全性那都是一群为了找乐子,连命都可以不要的疯子!”李紫苑气道。
颜悦摇摇头,“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紫苑你太看得起他们了,人人不损一毫,就是因为纵欲和自私自利到了极点,他们才会将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为了耍,连命都可以放弃,这样的人太少了”
“再说了,有苗寨清河村大蛊师的高徒在我身边,我有什么好怕的!”颜悦挺了挺胸膛,骄傲说道。
李紫苑没有被这称赞冲昏头脑,只是盯紧了好闺蜜丰实饱满的胸脯,又杯伤的瞅了眼自己的小平胸。
这时,一只浑身长满绒毛的小蜘蛛从领口钻了出来。
颜悦轻轻抚摸蜘蛛的小脑袋,“当然还有你啦,维多利亚。”
“行啦,你心大···胸也大!”李紫苑咬牙说道,“我拗不过你,总之万事小心。”
“没事啦~”颜悦笑眯眯道,一想起距离寒假不过就几天了,她心中就又骚动起来,要不是为了学分,真想将考试和课程都逃掉呀。
她垫着脚,在有些泥泞的雪地上小跳了起来。
···
东北,南峪村。
颜欢站在自己住了十年多的小房子前,深深地吸了一口北风寒气。
四周群山一片银装素裹,干净的不像俗世,山峦在厚重积雪下格外沉默,上下全白,整个世界被装点在了一幅洁白画卷中。
故地重游,难免心绪飘摇,颜欢在小屋前失神了片刻,便迈开步子,朝树林外的小径走去。
没几步,他便看见了供奉胡黄两仙的祠堂,差不多一年的时间,祠堂还算被胡四喜一家子打理的不错,尽管天寒地冻,风雪交加,里面依旧有缕缕香火袅袅升起,温暖的光辉从祠堂里透出来,映在雪地上,温馨可人。
祠堂前,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正忙碌地扫雪。
她穿得严严实实,大红棉袄在雪地里很是惹眼,小脸蛋儿冻得通红,此刻正手握小扫帚,认真地清扫着积雪。
虽然这是份苦差事,但她似乎乐在其中。
小女孩动作灵巧熟练,一会儿工夫,就在雪地上扫出了一条干净清朗的小路。
颜欢站在远处,默默地观望着这一切。
“这大冷的天,也不怕冻坏了孩子。”
颜欢想起自己和胡婶儿第一次见面时,那妇人就曾拿小嫣儿折腾过自己。
等候了会儿,胡嫣似乎注意到了来人,便将扫帚规规矩矩竖在身前,摇摇招手,“叔叔来拜一拜吧,这儿的仙可灵啦!”
唔···
叔叔···
年纪大了一圈,叫叔倒是不背了辈分,可颜欢每次听着还是会感到奇怪。
“有多灵啊?”颜欢喊道。
“心想事成那种灵!”胡嫣高声回应着,小跑几步迎了上来。
小碎步跑出了扫干净的小路,便又踩进厚实的白雪中,她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直到驻足,随后双腿颤了下,便急匆匆跑了起来。
哗啦!
胡嫣兴奋的将手中扫帚都丢掉了,“欢叔!”
一个冲刺,她就莽进了颜欢的怀中。
“认出来了?”颜欢将胡嫣抱了起来,以炁御寒,将凛风隔绝了出去。
胡嫣吸了吸鼻涕,笑道:“这才不到一年呢,怎么会认不出来。欢叔比之前更好看啦!”
“吃蜜糖了?嘴这么甜。”
“嘿嘿,没!说的是实话!欢叔回来没和我爸妈说嘛,太奶奶知不知道?”
“暂时还没,等事情忙完了再说。小嫣儿先不要暴露叔好不好?”
“好!那我来带欢叔看一下这祠堂!”
胡嫣从颜欢怀中跳了下来,欢欣雀跃着跑向前引路。
颜欢走近了,祠堂门板在寒风中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祠堂内部同之前大差不差,陈设简单庄重,中央摆放木雕神龛,供奉着大大小小百来个牌位。
供台摆放了点燃的香炉,香烟缭绕,弥漫在整个祠堂中,供奉的贡品有糕点、水果和几份烧肉。
靠近了牌位,和香火气离得近了,狐灵黄鼬瞬间兴奋了起来,在这祠堂中不断奔走跳跃。
这些年白灵正阳它们少有食香火,就多亏了祠堂内的供奉,加之来往不绝的香客祈愿。
“辛苦你了,小嫣儿。”颜欢摸了摸女孩的小脑瓜。
胡嫣甩头笑了笑,“不辛苦。现在同学们可都喊我小仙或小巫女呢!”
“这么厉害的!那叔给你这小仙儿带了一份礼物。”颜欢手指捏过一抹清幽雅淡的灵光,掌心凭空浮现了三枚小巧迷你的青羽挂坠。
胡嫣不知炼炁,在她眼中,那清亮羽毛就像是魔术般变了出来。
接着,颜欢便将青羽拴系在了小嫣儿手腕的红绳上,一瞬间,她鼻塞通了,浑身都泛起一股暖意。
“真好看!”胡嫣将手臂抬了起来,煞是喜爱。
“以后不舒服,就拿羽毛扫一扫额头。”颜欢叮嘱道,又端详一众正在啃肉吃果子的精灵。
都到家门口了,也是时候让这群小家伙回家看看去了。
告别了胡嫣,颜欢以狐魅幻障遮蔽身影,青翼高展,直向长白山掠去。
···
长白山巅,白云峰头,白雪铺天盖地,凝结成了无尽的银装。
山顶之处,三只狐狸化作的白裘美人隐于冰雪。
其中一只袅袅婷婷,倚着一棵腊梅,纤手轻扬,雪花纷纷落在她的长发上,一曲古老山歌唱起,声音清越悠扬,与风雪交织,幻化为冰雪中的灵韵。
山谷回响,雪花如诗般在空中舞蹈,点点银光随歌声轻盈飘洒。
又有一狐坐于雪地之上,双手弹奏一曲古筝,琴声低回婉转。
最后一狐则是闭目冥思,仿佛沉浸在冬夜梦境。
三狐旁边,是一只成了人型的大黄皮子,它正叼着一只烟斗,悠然自得地坐在雪地,凝视着那千年积雪,嘴中吐出的雾气在寒风中化作细细的烟丝,随风飘散。
黄皮子眨巴眨巴眼,神情悠闲,“有时候想一想,走出了和你们勾心斗角的日子,貌似也不错。”
“你要是真这样觉得,就早该随着族内长辈的脚步,登临大道了。”闭目养神的美人突然开口道。
“自上次那个巫士提了御笔之后,大约过了又有五年,这五年你就把功夫耗在嘴皮子上了?”
“骗别人可以,别把自己给骗了。”
“哼!”大黄皮子吐口烟雾,冷哼一声,“你们没骗自己,你们怎么没成啊?”
“都是半斤八两,一路货色,谁也别说谁!”
轰隆隆!
大黄皮子与雪中美人们争执时,远处天际忽然动荡起来,云层撕裂,道道雷霆在空中闪耀。
雷电光辉划破长空,勾画出如同古老符箓般的纹络,天地敕令在悄然宣示。
黄皮子怔住了,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自五年前那场风波以来,他对这种天象尤为敏感。
又是“提御笔”?
针对精灵的指令性术法!
大黄皮子迅速冷静下来,这术法留有传承,它是知道了,可现在不清楚的是又来了个神通广大的巫士,还是说“那个人”回来了。
黑黝黝的眼珠子来回转动,狭长尖嘴的脸上已浮现出几分困惑,与此同时,大黄皮子心中隐隐的忧虑,如雪中冰凌般逐渐滋生,似乎感觉寒风都带来了额外的沉重感。
雪中三狐的神情变得严肃,狭长眼睛微微眯起,紧紧地注视着空中的雷霆符文。
忽然三人齐声发出了一阵狐鸣,声势如洪,回荡在雪原之上。
黄皮子皱眉,满是讥讽地道:“怎么了,这个时候瞎叫唤什么?”
一只雪狐冷冷回应道:“蠢货,抬头看看那敕令上写了什么吧?”
黄皮子闻声抬头,细细凝视那雷霆写就的符箓。
意思大致如下:
今日宜,亲朋相聚;
今日忌,动怒生事。
“都准备起来吧,有贵客临门了,一众小辈的也跟着回来了。”三狐齐声说道,白皑皑的冰雪消融,山头一片早春之色。
虽是狐族幻障,以春迎客,也算诚意满满。
三狐恭候以待,可过了良久,空中和山下并未见来人。
“怎么回事?”
“三妹你去瞧一眼,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大狐吩咐道。
可那狐妹尚未动身,天际忽的有一束银白闪过,速度之快,堪比日光。
噗嗤!
一枚箭矢正中大狐的胸口,鲜血染红白裘,浸透了山体上新冒头的绿芽儿。
“大姐!”
两狐心急喊道,可那大狐只是心中一颤,朝伤口摸去,那血转而变成了梅花,一片片飘散了。
“你们两个活了上百年了,怎么就看不出这是我们狐族的幻术?”
“是晚辈们修行有成,来我们这里显摆来了。”狐美人欣慰一笑,方才那一刹那,居然差点勾出了小时候被追杀时的恐惧。
“啊?啊!?”大黄皮子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情,眼前忽然有一自家晚辈拱手相迎。
“小太爷,您看我像人吗?”
“啊?”叼烟斗的大黄皮子一愣,转即破口大骂道,“我看你像个棒槌!自家的神通用在太爷我这里了?”
“太爷这福分给你,你敢要吗?”
可刚骂出口,它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
自己头顶的一缕恶意,竟然朝着不远处悠悠飘走了。
“给我回来!”大黄皮子抓住了那缕黑气,“想阴我,小子你还早了五百年!”
这时,那拱手的小黄鼬又开口了,“小太爷你知道你为啥不成吗?舍弃肉身就是选了一捷径,终究难登大道。”
“您看我这是啥?”
正阳拍了拍手,捋了捋油亮光滑的毛发,“小太爷您跟我念,这叫日欧肉,失恩身——肉身!形神俱一,性命双全,这是生命的完整形态,在此基础上修成的仙,才是真仙。”
“我他妈!”大黄皮子闻言心中一怒,这下是真的破功了,那缕敌意如泥鳅般脱手而去,落入正阳手中。
下一秒,它感觉灵体被撼动了一下。
“成啊,连嘴皮子功夫都长进了,没跟错人。”大黄皮子猛吸口烟,长长吐了口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