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现在这张脸,犹如被岁月和风沙雕琢而成,线条硬朗,似刀削斧凿,眉宇间透着一股子豪迈与不羁。
说实话,颜欢觉得这幅面容更适配横练后的身躯,否则以那种妖娆之相搭配起肌肉虬曲的身材,也就穿衣不显,否则一定给人金刚芭比的既视感。
入夜已深,山岭中回荡起一股空灵婉转的声响,也不知是什么发出。
火德宗留置的火种变得微弱黯淡,周围没有枯木,颜欢将洞口藤蔓的生机流尽了,随后把干巴巴的藤条丢进了火种。
火堆旁,是红豆杉叶铺成的草蒲,上面摆满了刺梨、杨梅、猕猴桃和李子之类的水果,颜欢和四只藏酋猴围在旁边,拿着刺梨啃得正香甜。
回顾一天下来的修行所得,颜欢照这种进度猜测,等消除溢出的神通,估计得是秋时。
不过老马修补灵旗还需一段时间,自己也没必要太过急切,按部就班来就是了。
“嘎嘎吱吱吱吱!”
火焰剧烈闪动,吓得旁边的藏酋猴紧张吼叫了起来,四只猴将手中果子一丢,藏在了颜欢身后。
呼!
焰光四射,火柱子冲天升腾,一瘦削身影从火光中脱身而出。
颜欢一边啃着梨子,一边等那人转过身。
此人长相秀静,虽说长时间玩火,脸面却说得上白皙,一身武服似乎大了一号,穿在身上不算紧致,松松垮垮的,这一副文文弱弱之态,不像是习武出身,倒更像是古时的书生。
“你好,请问是颜欢先生吗?”那人手提一方正餐盒,狐疑打量颜欢。
听洪斌说,此处洞穴中是位秀美俊逸的男子,可眼前人面相刚硬,浓眉大眼,怎么说也和秀静不沾边,一时间他有点拿不准主意。
“先生?”
好久没有听这么官方板正的称谓了。
颜欢点头,“兄台是洪斌兄弟的师兄吧?”
“火德宗,李书宇。”见没找错人,来人神情放松了下来,“这是洪斌师弟托我送你的。”
“李兄刚来,我就闻到香味了。”
一种辣椒的火辣与花椒的麻香相融合的浓郁香气。
颜欢将餐盒打开,发现里面是四颗麻辣兔头,它们色泽红亮诱人,被满满的辣椒和花椒碎包裹着。
“代我谢过洪斌兄弟。李兄,吃过没?一起啊,刚好咱这有四位朋友采摘来的野果。”
藏酋猴畏首畏尾地朝外挪动了下身子。
“我···”李书宇略显踌躇,没等开口答应,一颗刺梨丢了过来。
“刚下的果子,汁满味甜。”
“谢过了。”李书宇柔声说道,在草蒲旁坐下了。
颜欢歪歪头,惊诧无比地向旁边望去,只见这位火德宗弟子双膝跪坐,极其收敛、极其拘谨地捧着梨子小口咬了起来。
要说火德宗的功法,需养体内阳火,所以其门下弟子大多真诚纯粹,率性旷达又无畏无惧,像李书宇这般矜持收敛倒像是异类。
“让我来瞧一瞧,这位年长于小火神的前辈,将阳火蕴养到何种地步了。”
颜欢以金光点亮金冥瞳,向李书宇望去,见其胸腔中部,有一团炙热灼烧的炁火,纯粹明亮。
“抱歉。”李书宇似乎是意会到了什么,跪坐变为了盘坐,“我不像洪斌师弟那般干脆,有点习惯一时半会改不了。”
“有时候看他们能勾肩搭背,说话起来也豪放洒脱,挺羡慕的,我连大声说话都做不到。”
“那不挺好的嘛。”颜欢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一只藏酋猴捧着蓝莓和餐盒中的一颗兔头,小心翼翼给李书宇送了过去。
颜欢用眼神示意下兔头给这四位动物朋友,它们全都嫌弃的摇头拒绝了。
“这样···好吗?”
“你们火德宗养体内阳火,阳火气候不到家,则火势不足,阳火过盛,则人容易性情暴躁,狂暴易怒。越是深知阴阳调理之法,则对阳火的把控就越发熟练精准,李兄既已将阳火温养的干净亮洁,却又性情沉稳,心如古井无波,这不正是修行到家的体现吗?”颜欢剥着猕猴桃的皮儿,不时吮吸指尖沾染的汁液。
李书宇一愣,凝视手中杨梅,又微微抬头,“师傅也说过同样的话。可我还是觉得,很师兄师弟们一样比较好,门内少有我这样的人。”
“随心了,都是异人,修行嘛!随波逐流,刻意迎合,反倒是落了下流。”颜欢吃完猕猴桃就抱起了兔头。
这酸甜味将味蕾拉起,又受了花椒辣椒的刺进,很是酸爽。
见颜欢呛了下,守在旁边的猴儿立面递了几颗蓝莓。
李书宇双手捧腮,嘴角含笑,“宗内宗外也少见颜欢先生这样的人呢,明明长相粗犷,可很会安慰人,说话也很温柔。”
诶?
颜欢一怔。
“温柔”!上次见别人用这个词形容自己,还是前世时,小学一年级老师的期末评语。
“李兄,你是成都本地人?”
“是北京人。”
“那为何跑四川拜入火德宗了?”颜欢不解道。
“因为祖上信奉火神,一直以来都是城内火神庙的庙祝,后家中有变,我们撑不起那里的生活了,所以举家迁徙,转来西南。这不听闻四川有火神派,恰好本人又有点炼炁天赋,便投在了火德宗门下。”
开寺庙年入千万,什么大事能把家底折腾坏了?
这种揭伤疤的事,颜欢没好意思问出口,不过他灵机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呀!
颜欢眼前一亮,国内自古以来就有火神信仰,用火玩火的不只是火德宗一家,李书宇既是宗内人,又是京圈火神庙祝的后人,所知之事比起火德宗,该是只多不少。
线索,这不就来了嘛!
颜欢扒拉下松软草蒲,将野果全都摊了过去。
“李兄这个时间点该是没有晚课了,不知是否方便,可否给我讲一下火神之事?”
李书宇犹豫不决,冲旁边四只藏酋猴点头致歉。
“看颜欢先生这驾驭野兽的手段,该是禽兽师吧?火最初可也是用来驱逐野兽的,你为什么会对火神信仰感兴趣呢?”
颜欢解释道,“没没没,这只是先天异术,虽说不能同动物直接交流,但可以依据它们的本能来完成互动。”
“至于我,我是巫士。”
“巫士?那你在找火之精了?”李书宇歪歪头,疑惑道。
“李兄知道火之精!?”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李书宇点头,“听太爷说过,他说巫士知道火精就跟狗见了肉一样,闻着味都能寻过去。之前火神庙重修,一个犯了魔怔的巫士,非说火精在庙中,后来不惜和我太爷还有爷爷大打出手,最后不敌败逃。”
“太爷本以为他不会再来了,结果那名巫士深夜潜入庙内,连夜扛着火德真君像就跑了,我太爷追了十四条街都没追上。”
闻言,颜欢眉头拧紧,脸色瞬间狰狞铁青了起来。
“你太爷提起的那个巫士,是不是姓风?”
“嗯——好像是吧。”李书宇想了想,“太爷刨过他的底儿,和引起骚乱的三十六贼之一的风天养似乎有牵扯,不过他好像和家里断开了吧。”
“哎?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辣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