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予愿瞧着尹虞瑶这般言语神态,微微抿了抿唇,似是下了某种决心,终于还是决定将她所知之事坦诚相告于众人。 原来,宁辞自从决然离宫之后,便孤身一人来到了这浔阳落脚定居。 岁月悠悠而逝,直至后来倪桦烁主动自请前往封地,机缘巧合之下,母子二人这才得以再度团聚,于浔阳重续亲缘。 然而好景难长,倪承礼终是寻来宁辞。 倪承礼表明,他并无携宁辞回宫之意,仅是思念深切,前来探望,只求一眼便了却心愿。 但倪桦烁心存疑虑,并未轻信。他暗自警惕着父亲,深恐母亲重陷往昔困境。 倪承礼于浔阳滞留一年有余,归时怀抱一襁褓婴儿。对外宣称此子乃宫中美人所出,并与皇后协力隐瞒此事。 这婴儿是皇室里唯一没有随帝姓,而是随母姓的,且获赐封号无忧,有着无上荣光,也是为荣朝末位公主。 宁倩云? 尹虞瑶与晨萧相视一眼,目光中满是茫然与讶异。 难道熙熙所言不虚? 宁倩云真是宁辞之女? 宁予愿察觉出二人神色异样,遂止语,望向尹虞瑶与晨萧,犹疑探问:“娘娘可是认得无忧公主?陛下...难道亦认得?” 尹虞瑶轻点臻首,应道:“我虽幽居冷宫数载,然外界之事亦略有耳闻。无忧……乃我养女,荣朝覆亡前夕,我曾见过她。” 晨萧则沉默良久,未发一言。 宁予愿见晨萧这般情状,便知其中定有隐情,不为己知。既有尹虞瑶这般神奇仙女现身,恐尚有其他奇异之事。 难道无忧公主亦是仙女?宁予愿心下暗自思忖。 此刻晨萧不愿相告,她亦能体谅,毕竟于晨萧而言,自己终究是个外人。 宁予愿不再纠结,徐徐叙述其后之事。 自倪承礼离去,宁辞母子生活方渐趋安稳。倪桦烁亦邂逅此生挚爱,与之结为连理,育有子嗣。 一时间,祖孙三代共享天伦之乐。 然好景不长,宁辞身体每况愈下。彼时倪桦烁携妻云游四方,对此毫不知情,唯家中年仅七八岁的宁予愿知晓,却无力相助。 也正是在此期间,宁予愿方得悉宁辞往昔诸事。 盖因宁辞亟需倾诉,而倪桦烁心思缜密,且正与妻沉醉于幸福之中,宁辞不愿以己之事烦扰其子,遂未修书告知。 宁予愿年幼,诸多事宜尚不能解,且宁辞自知大限将至,唯孙女宁予愿可相伴余生,为其倾诉之对象。 故而宁予愿知晓诸多秘辛。 最终,果如宁辞所料,倪桦烁夫妇未能见宁辞最后一面。倪桦烁受此重创,卧病三月,身体自此孱弱。 其后,倪桦烁与其妻相继离世,独留宁予愿孤守家中。 宁予愿遂搬离旧居,于边界寻得一废弃庙宇栖身。 说到这,尹虞瑶怔愣良久,方哑然叹道:“原来,你竟是这庙宇的主人。” 见尹虞瑶未追问宁辞之事,宁予愿心下略感疑惑。然闻此平淡一语,竟莫名心虚起来。 她虽知庙宇诸般阵法机关非己所设,仍恐尹虞瑶有所误会,忙解释道:“我虽长居于此,亦知晓此间玄妙,然绝无伤害你们之意!我察觉阵法启动,知有人到访,便即刻出来探寻,只可惜还是迟了一步,致使娘娘受伤。” 尹虞瑶微微仰首,投来安抚目光,说道:“我知并非你本意。” 此时,一道幽淡声音插入二人之间:“你早晓得我欲来寻你,亦知晓我或许会陷入其中,却无主动现身之意,可是因不知虞瑶亦在其中?若知晓,你必定早早现身,亦或是主动前来相迎。” 宁予愿悉心遮掩之事实,就这般径直被晨萧戳破。 宁予愿的耳根泛起微红,眼神有了些慌乱,她小声嗫嚅道:“陛下,娘娘,我……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本无意隐瞒,只是诸多事情交织,让我乱了分寸。我满心愧疚,实在不该因我的缘故让娘娘受伤,这都是我的错。” 她微微低下头,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蜷缩,那副模样像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声音里满是懊恼与自责,带着一丝哭腔。 宁予愿看似二十余岁,在晨萧面前,她仿若一位风姿飒爽、行事从容之女杰,举手投足尽显自信。 然尹虞瑶一出现,她便似寻常晚辈,往昔那意气风发之态荡然无存,此刻模样与在晨萧面前相较,真可谓判若两人。 尹虞瑶至此方洞悉宁予愿之念头与行径。虽心下略有揣度,却也不便多语,唯将目光投向晨萧,面上满是犹豫之色。 晨萧瞧着宁予愿这截然不同的两面,又看了看尚不明就里的尹虞瑶,轻轻摇头,缓声道:“你莫要多想,我并无怪罪于你的意思。” 言罢,她继而问道,“所以,你是厌恶我们皇室?亦或是,反感整个夜朝?” 尹虞瑶见晨萧并不计较,便又将视线转回到宁予愿身上,静候其回应。 宁予愿轻抿双唇,沉默不语。 虽未发一言,然其态度却似已表明一切。 于是,晨萧与尹虞瑶皆洞悉了宁予愿的真实心思——她不单厌憎夜朝皇室,亦反感夜朝本身。 晨萧微微皱眉,神色间透着一丝复杂:“你既如此厌恶,又为何滞留于这夜朝?大可移居他国,据我所知,夜朝并无相关条例不允民众移居。” 宁予愿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倔强:“我虽厌恶皇室,厌恶夜朝,但这里也有我留恋之地,还有我必须守护之物。” 尹虞瑶大概明白了宁予愿为何会厌恶夜朝和夜朝皇室了,她轻声开口,问道:“是和你祖母与父母相关吗?” 宁予愿看了尹虞瑶一眼,微微点头:“当时我搬离旧居,来到这庙宇之中,身上也带了许多旧物,故而这庙宇中留存着我父母的回忆,还有祖母的一些秘密,我不能让其被破坏。” 晨萧沉吟片刻:“若只是为了守护回忆,你大可以带着重要之物离开夜朝,去往他国。” 宁予愿冷笑一声:“陛下,有些东西一旦移动便失去了意义,而且我在这世间已无太多牵挂,守在这里,也算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