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丛王的神色微变,一抹不放心的眸光转瞬即逝。 那细微的变化还是让耳目聪灵的白灼给捕捉到了。 他似乎是在担忧什么?不过,须臾,他便恢复了常态。 “你要去案牍库做什么?” “自然是查访妇姒一家老小灭门一案。”其实白灼并不是真的想去案牍库,他若是想去瞧瞧,根本不需要蚕丛王的首肯,他今日有此一问,也不过是想试探试探蚕丛王是否对心中的疑虑知情。 果然,听闻白灼因是因此事而忧心,心中疑虑便立时烟消云散。 “我着人领你去。” “多谢君主。”白灼恭敬的行礼后,便上来了一位看似老成的妇人。 蚕丛王在不经意间给那妇人使了个眼色,又向她摆了摆手,妇人会意,福礼退避后,便将白灼顺利带去了案牍库。 案牍库的位置与以往一样,没有变动过,只是后来政权几次旁落又几次修建,导致案牍库一直修修补补一路扩建,已经大到里面四通八达,库房错落,稍不注意就会迷路。 “眼下就不由阿婶跟着了,以免累着了您,您在此处等候便可,我自己一人足矣。” 白灼担心这妇人会打扰他清查卷宗,便想支开妇人,独自寻找线索。 妇人也不顽固,福礼应了一声!便乖乖的坐在了门口等候。 白灼先是在妇人的视线中假意找了找妇姒一家老小死亡的卷宗。 了解了一番前因后果后,便趁妇人不注意去了更深处。 这里是皇家机密档案的存放处,无人敢轻易来翻阅。 白灼担心门口的妇人等急了,便先找了几卷有用的卷宗堆放在一起,方便依次查阅。 他翻阅了几卷历史记录的竹简,又阅了几沓摘抄在兽皮上的卷宗,甚至还翻看了装满几大个木盒的锦布文案。 可都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 白灼有些失望,萎靡的靠在存放各种史料的木架旁。 难不成,阿孝禅让后,帝喾先王将一切有关于阿孝在世当政的史料全部烧毁了吗? 白灼的自信心有被打击到,他开始自我怀疑。 难道,是他想多了?螺祖的死是属于正常意外?而阿孝之死也是顺应天意? 他、她都不是被害的么?还是说,我疑心太重,想多了,怀疑错了? 白灼思来想去,决定重新翻找一下几千年以来的所有关于螺祖关于阿孝的史料。 他就不信了,偌大的蚕丛族,连区区千年史料都保不住。 果然,在白灼的不懈努力之下,总算找到了一封尘封已久的信笺。 只是,这封信笺已经落了一层很厚很厚的灰尘,好似从未被打开过。 轻轻一吹,尘土飞扬,在案牍库内飘散开来。 白灼被呛得险些咳出声! 还好他反应快,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将喷嚏忍了回去。 这张厚实的兽皮包裹下,是一块洁白无瑕的锦帕,锦帕中,记录着一桩严密而又残酷的事实——便是螺祖之死。 而落款,则是昌仆。 白灼望着这块锦帕,突然哽咽,一种思念在回忆中不断涌入脑海。 不知不觉,隐忍的泪水缓缓落下,打湿了锦帕,也刺痛了他的心。 锦帕里的内容,还是在他极度悲伤和痛苦中仔细阅完的。 那字字沉重的文字,愤愤不平的哀怨和那书写着悲愤的人儿融为一腔仇恨,看得白灼是几度欲断魂。 他痛苦的扒在书案上,顿觉呼吸堵塞,心里的那股怨气直接堵住喉管,胸口闷的很,犹如阎王来向他索命一般,他快要撑不住了,直到一口鲜血喷出,怨气与悔恨同时倾泻,这才让他稍稍缓过了气来。 他就像那毫无灵魂的傀儡,呆滞、茫然、苦涩的瘫坐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才渐渐恢复,整个人也才呼出了一口气,眼泪也随之啪嗒啪嗒如雨点般落下! 由于方才强行隐忍着内心巨大的痛苦,他险些憋过气去。 本来还湿润朦胧的眸子,却在他内心不断翻涌下,变的赤红、嗜血、杀气肆虐。 尤其是在她失神中,不小心打翻了角落里的锦盒,看到了散落一地的由锦帕记录的史料。 其中最为显眼的“阿孝”两字,几乎让他心口猛跳,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还夹杂着无尽心慌感,竟让他一时不敢拿起来阅览。 直到听闻走来的脚步声!白灼才猛然清醒,赶紧拭去泪痕,迅速将史料整理好,放回原处。 背对着跑来慰问的妇人,白灼隐忍着内心不安的跳动。 “白少公,出什么事了?”妇人紧张、疑惑的跑来询问,而眼睛却不停的在四处打量。 见无不妥才长舒了一口气。 “我说,白少公,您怎么跑到这来了,害我一顿好找,这里存放的都是一些历代君主的卷宗,没甚好看的,时辰也不早了,我带您出去吧!” 白灼整理好思绪后,便深深深吸了一口气,温和道:“好,还请阿婶稍待,我整理整理便与你离去。” “好。”妇人虽有疑心,但终究没有细问细查,只应了一声!便又回到了门口等待。 白灼稳定好情绪,虽有心理准备,但依旧心慌的颤抖着双手,将锦盒里的卷宗一张一张拿出来查阅。 只是这每一页的内容都如同一把利剑,深深的刺进他的胸口,还扭动着剑尖,将心剜的稀碎。 白灼痛到哽咽,咬住自己的胳膊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或许身体的疼痛,能减轻心里的疼痛吧!他死死咬住胳膊,直至将胳膊咬出血来。 渐渐的,卷宗里的史料也看完了,视线也模糊了,嘴角一丝鲜血再次因致命隐忍而潺潺流淌,口中还不停喃喃着:“阿孝、阿孝……我的阿孝,阿孝,对不起,我对不起你螺祖、螺祖……。”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白灼好似又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让他痛苦不堪。 只见他双颊煞白,眼神空洞而又迷离,不一会儿便呆滞的像个没有感情的傀儡一般。 他就像个行尸走肉的傀儡,没有五识,只摩挲着手里写满文字的锦布,一遍一遍又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不是肌肉记忆,放下所有卷宗后,他便如同木雕泥塑一般,向着案牍库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