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气迅速转凉，笼罩在整个京城地区的倾盆大雨，降雨量再度减少了一大半。 原本多姿多彩的京城大街小巷，也因时间临近寒冬，全都换上了一副灰蒙蒙的景象，树枝上原本金黄的秋叶也已经彻底凋零枯萎。 丞相府，后花园。 这一日的傍晚时分。 一向沉稳老练，不显露于人前的王青松，正披着一身蓑衣，双手紧握着一根锄头，在花园里不断给花苗松土。 直至身为工部尚书的王世康，在下人的带领下，一路来到后花园，王青松方才停下了挥动锄头的动作。 “颂芝，你怎么来了？” 眼见匆忙而来的王世康面，带几分焦虑之色，王青松当即呵呵笑道。 颂芝，是王世康的字号。 “外界局势动荡，阁老竟还能有如此雅兴，实非我辈所能相比。” 王世康走到凉亭下，先是双手抱拳作揖行礼，开口恭维说道。 “人一旦上了年纪，身上总归会多些腐朽之气，还是得动一动才行。” 王青松依旧呵呵笑道。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王世康的目光朝着左右两旁扫过一眼，神态间带着几分暗示之意。 王青松心领神会，当即摆了摆手，将花园内的所有下人全部屏退。 直到所有闲杂人等全部离场，凉亭下只有王世康和王青松两人后，王世康心中的焦急之意放在全部浮现在脸上。 “阁老，大事不好了。” 王世康一开口便是大事不妙。 “不着急，慢慢说，天塌不下来。” 这一刻，王青松收起了脸上慈祥的笑容，缓缓落坐在藤椅上。 “昨日工部下属通政使司汇报，本月十二月初三，天江中游河段再发大水，致使两岸上万顷良田已全部被淹没。” “十二月初四，天江上游发大水，同样导致上游两岸上千顷良田被淹，而时至今日，镇水司却将天江两岸所有百姓全部迁走，丝毫没有打算救灾治水。” 王世康接连汇报说道，语气十分急切，显然，王世康也是不久前才得到这些消息。 不料王青松闻言，整个人却是显得格外淡定从容。 “还有其他消息么？” 王青松说话间，伸手提起茶壶，在茶桌上倒满了两杯热茶，紧接着又点头示意王世康坐下慢慢说。 “七天前，京城里那个叫李大海的商人，建造了一座水泥制砖厂，目前已经垄断了京城内外所有的石砖生意。” “根据工部官员核算，由于水泥砖的出现，将致使工部每年减少进项多达二十万辆白银。” 眼见王青松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沉默片刻后，王世康又补充说道。 “李大海么……” 听到李大海名字的一瞬间，王青松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原本是想将李大海及其名下产业，全部纳入自己麾下，只可惜那个家伙太不识时务。 “阁老，现如今情况已经洞若观火，苏海东和镇水司分明就是要置我们于死地，纵然他有陛下圣旨，可能上万顷良田毕竟是我们多年来的心血，总不能就此毁于一旦。” 王世康仔细观察着王青松的一举一动，直到王青松微微皱起眉心，王世康的语气才又重新变得急切起来。 虽然他们早已料到，此次镇水司和林寻以疏水决堤之法治理天江，必然会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利益损失。 可任谁也没想到，镇水司和林寻的野心竟然如此之大，刚一上来便让大水淹没了天江两岸上万顷良田！ 这等于是直接朝他们的命门进行攻击！ “阁老，属下等人已经准备以天心阁的名义联名上折，请指陛下立刻裁撤林寻，重新选派官员前往天江治水。” 眼见王青松又沉默了片刻，王世康终于说出了此行来意，并且说话间从袖口当中掏出了一份黄色奏本。 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久经官场数十载的朝廷重臣。 然而让王世康顿感意外的是，当他正准备将奏本送到王青松面前时，王青松的脸色却是瞬间阴沉了下来。 “愚蠢。” 这一刻，王青松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先前那般和颜悦色的模样。 “你以为现在还和从前一样么？” 说话间，王青松缓缓站起身来，按照他们以往的做法，倘若出现现在这种情况，第一反应便是上奏弹劾。 纵然是属于苏海东一党的重要官员，他们也能以内阁的名义进行弹劾罢免。 可现在不一样了。 “陛下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你们以为随便编织一些名目，罗列一些罪名，就能够扳倒林寻和苏海东么？” 王青松冷哼一声，历经两朝数十载，他比任何人都要看得通透。 短短两个多月时间里，林寻能够从一名罪臣后代，一跃成为当前整个京城炙手可热的镇水司副总督。 其中所依靠的，绝不是林寻自身能力，而是因为女帝有了更改朝局的心思！ 这种时候，就算他们写上成百上千道弹劾奏折，在没有实质且确凿的证据之前，女帝绝不会轻动林寻！ 王世康闻言，脸上流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也慢慢领悟了这其中的根结。 “阁老，话虽是如此，可我们总归是应该动手了。” 沉默半晌，王世康再次开口。 他们能够把持朝政多年，所依靠的也绝对不仅仅只有弹劾这一项能力。 既然弹劾不行，那他们有的是其他手段！ 闻言，王青松缓缓将双手背负于身后，目光远眺着镇水关的方向。 良久过后。 “告诉子敬，可以动手了，”王青松口中传出一道幽幽话音，“做得隐蔽些，不要被人发现。” 闻听此言，原本神色无比阴沉的王世康，眸子里顿时放出一阵凶狠的光芒。 “是，阁老，属下这就去传信。” 不多时，王世康退出了花园，并且一路离开了王府。 而当后花园内仅剩下王青松一人时。 王青松那一张古井无波的沧桑面庞间，竟也罕见地流露出了一副狠辣之色！ “苏海东，是你逼老夫这么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