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能想象得到的,夏萍所能让我付出的诸多代价中,没有什么,比她永远不和我同坐一辆车回家这个惩罚,更能让我痛不欲生的了。 那时的我,总会习惯性的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去考虑。 不是因为我悲观。 而是在我已有的生活经验里,压根就没有给过我,可以去变得乐观的基础。 但悲观,并不代表我会认输。 就在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去接受这个最坏的代价时,夏萍突然停住了脚步。 这时我才发现,她的身边应该已经没人很久了。 因为再往前走几步,就是我们常常一起等车的站点了。 她就那样背对着我,站在了那里。 而我也停下了脚步,低着头不发一言。 作为一个习惯了听候别人宣判的人,我又能说什么呢? “'长颈鹿'我已经修好了!不用你赔了!” 虽然当时的环境很嘈杂,但我的注意力全在夏萍的身上。 所以她开口之后的每一个字,都清晰的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不是聋子,也不是傻子。 我是个天才。 我当然知道她的言外之意。 我还知道,在这番心理博弈中,我应该是赢了。 我抬起头,看了夏萍一眼。 虽满心欢喜,但却面色如常。 我轻轻地向前挪了一步,来到了她身边的位置站好。 每次在站点等车的时候,她身边的位置,就会是我的专属位置。 这是我俩的默契。 2路公交车如约而至。 我背对着夏萍,说出了我弄坏'长颈鹿'后的第一句话:“车来了,我们回家吧。” 爱情会让一个懦弱的人,变得勇敢。 它也会让一个本就勇敢的人,找回自己。 七岁的夏萍,让六岁的我,第一次对“明天”有了期待。 那只“长颈鹿”被夏萍修好的那天,是周二。 它的明天,是周三。 周三的夏萍,不能和我一起走。 她要去她的二姨家。 这件事情,使我惆怅了一整个周三。 一定是昨天的“长颈鹿”事件,让我对夏萍的感情升了温。 所以,周三她无法与我同路,这件已经变得平常的事,才会忽然又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使我特别的难捱。 夏萍应该也察觉到了我的闷闷不乐,在那天放学的时候,我觉得她走路的速度,似乎比以往变慢了许多。 而那天的我,从走出班级门起,便来到了她身边的位置走着。 她没有拒绝,我也没觉得会有何不妥。 我们就这样一路并肩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走出了学校的大门时,她停了下来。 按照以往的惯例,此刻的她,将会转身向左。 而我,将独自一人,转身向右。 在分别前不会道别,也是我俩的默契。 通常来讲,先转身离开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但那天,我没有。 “你二姨来接你吗?” 我之所以会这样问,是因为我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对于我的反常行为,夏萍先是一愣,旋即如实回答道:“不是,她会在新街基站点那里等我。” 我心中虽喜,却依旧神色安然道:“那走吧,我今天也去新街基。” 说罢,我便不顾她的反应,大步朝着新街基的方向走去。 我记得,当时好像有几个我们班的伙伴,走过来问夏萍:“还一起走吗?” 由此可知,每到周三时,夏萍应该都是和她们几个结伴而行的。 而我忘了夏萍是怎么回答的了。 只记得我向前走了没一会儿,她便追上了我的脚步,来到了我的身旁,与我并肩而行。 其实我当时慌得一比,因我压根就没去过新街基。 我只知道它大概的方向,应该是出了校门往左走而已。 即便夏萍不追上来,我也已经决定停下来,等等她了。 结果就是,我又赢了。 那天,是我第一次和一个女生并肩走了那么久。 也是我第一次,为了与另外一个人同路,主动放弃了自己本应该去走的路。 在那个时候,有一句很流行的话,是这样说的:“人生不过就是一辆终点为死亡的公交汽车,每个人都只会与你同路一段。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可以同行的时候,好好珍惜你们的情谊。在分别的时候,笑着大声告别。最终,我们都免不了,要一个人,孤独地驶向,自己的终点。” 我不记得我读到这句话时的年龄,是多大了。 我只记得,我当时很不以为然。 我觉得在属于我的那辆人生公交车中,我一定不会去做一个乘客。 我只会做司机。 我想去哪就去哪。 我喜欢哪个乘客,我就会一直把她送到终点为止。 就算绕路,那又怎样? 多年以后,我曾经和许多女生并肩走过那段,只有两站地远的,笔直的路。 她们也曾给了我这样,或者那样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