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荣氏特地让于嬷嬷给无忧送来了一双崭新的羊皮小靴和白色羽纱面鹤氅。 接过厚实的白狐狸皮做里的鹤氅,水芳喜得合不拢嘴,兴奋地拿起来抖一抖: “真是缺什么来什么,三夫人大方起来,真让人欢喜。要是昨夜送来就好了,能一起熏着。” 水秀噗嗤一笑:“看你,嘴角都咧上天了,转眼又能挑出刺儿。” 芳菲园有花房,尚在秋末,寒风起时,婆子便早早将名贵的花草都搬去花房精心照料。 昨日衣裙拿回来后,水芳灵机一动,想到了花房的妙用。 她深知无忧平素不爱用脂粉香料,别出心裁把衣裳放在花房里熏了一夜。 淡淡的花香,比脂粉香气更为清新。 辰时刚到,无忧便被落竹从被窝里哄着叫醒,半梦半醒中便开始梳洗上妆编发。 一番忙活后,换上白色云纹交领锦缎短袄,下系大红的织金马面裙。 云纹若隐若现,不失灵动,红裙热烈,正配祝寿的喜庆。 落竹想着天寒,可能要带兜帽,梳发时特意编了几条辫子固定笼住碎发后,才梳了垂鬟分髾髫。 一应准备妥当后,无忧方坐进餐桌,摸着饿瘪了的肚子,慢条斯理地用膳。 巳时刚到,便听到银杏苑来唤人。 丫鬟们都掐着时间,鸣音赶紧把鹤氅给无忧穿上,细致地轻拍抚平褶皱,带好雪帽。 两个丫鬟跟随,有条不紊往银杏苑走去。 无忧本觉着几个丫鬟似乎太费心思了,到了银杏院打眼一瞧,一个赛一个的心思巧妙。 若初梳了隆重的飞天髻,高耸的发髻上点缀珠花,额间点上了精致的珍珠花钿。 她内着立领袄衣,外套浅粉色的织金圆领袍,飘带上坠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玛瑙珠。 本就白皙的皮肤,在雪中白得清透,活生生一个不染纤尘的嫦娥仙子。 芷妍更是摆足了艳压群芳的气势,那件桃红色的羽纱竖领对襟缎面长袄上竟还披着绣满珍珠的云肩,雍容华贵。 那额间一朵梅花,蕊撒金粉,冷艳娇俏,真有了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雏态。 不过芷妍还嫌不够,嘟着嘴巴懊恼不已。 她本来信心满满,得意洋洋,看到若初额间的花钿后,直后悔自个只画了梅花妆,没有珍珠贵气。 南荣氏一眼看出女儿心思,私语宽慰: “你肩上已经布满了珍珠,若是额间再加反而落了俗套,此番刚好。 记住了,今日万不能耍性子、甩脸子。” 众人看见无忧来了,都笑着迎上,热情吹捧。 老太君满意地看着孙女们,一声令下,整装待发。 原本是卢氏带着东宫守恩陪着老太君一辆马车,三个姑娘一辆车,丫鬟们一车。 出发前,守恩闹着要跟无忧一车,他早想跟无忧畅谈一番,奈何无忧生了病。 卢氏怕病气传染,死活不肯让守恩去芳菲园。 老太君想着无忧经验丰富些,能提点守恩,便准了姐弟俩同车。 让若初和芷妍都坐到她的大马车里。 骤然降温,卢氏不敢大意,把东宫守恩围地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待人都来齐了,才领着儿子姗姗来迟。 老太君看穿她的心思,为了孙儿,掩下了不悦,没有责备,下令上车。 将军府本在上东坊,老东西算出煞星方位后,长公主恨这将军府的选址害惨了孙儿,举家搬回了福春坊长公主府。 车内都准备了火盆,一上车都脱下了外罩。 东宫守恩一路滔滔不绝,无忧歪靠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 想了想,说回了考试的话题。车内的气氛也渐渐由轻快转为低沉。 马车一路前行,还未进福春路便已有些拥堵。 掀帘一看,车水马龙,人潮涌动。 马车一停,丫鬟们先下车,上前服侍各自主子下车。 若初和芷妍,都没戴雪帽,唯独无忧,一下车就给自己罩个严实,只露出了口眼鼻。 老太君眉头一蹙,本想让她拿下兜帽,再一看卢氏巴巴给东宫守恩也带上了帽子,叹了口气,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敲了敲拐杖,率先闷头往前走,卢氏见状,叮嘱儿子系好了,赶忙回去扶老太君。 大门一左一右同站着两位迎宾使,左边迎男宾,右边迎女宾。 一行人有序走到女宾队列,只站在门口,便以感觉到长公主府的宏伟气派。 燕嬷嬷把宣国公府的帖子递过去,长公主府的管事嬷嬷查验后,点了下头: “十一娘子,是哪位?” 话音刚落,后面传来一声嗤笑,“严嬷嬷竟是连大名鼎鼎的十一娘都不认得吗?花里胡哨、藏头藏尾的那个就是。” 阴阳怪气的尖嗓子,无忧不回头,也知道是李悠然。 其他人纷纷行礼,唯有老太君和无忧站直了,一动不动。 李悠然凉飕飕扫了一眼东宫守恩,似笑非笑地看向衣着发饰啥都看不出的眼中钉: “我们好歹也是说过话的交情,十一娘子连招呼都不打吗?” 无忧转过身,对着恍若孔雀开屏的大红鹤氅,微微颔首,没有行礼: “见过长幸郡主。” “行,你傲气,我且看你能骄傲到什么时候!” 如无忧所料,李悠然并未在门前抓着小事发作,冷哼一声,快步迈进大门。 那插在随云髻里的凤凰挑心金步摇因她动作幅度过大,甩来甩去,坠着珠玉的流苏发出碰撞的叮叮声响。 老太君略显不悦地瞪了无忧一眼,满脸写着谨言慎行。 严嬷嬷若无其事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手炉,“今儿天冷,这是小侯爷交代老奴给您准备的。” 众人皆惊,老太君的眼底亦波涛汹涌,无忧从鹤氅里伸出右手,赧然接过。 “多谢嬷嬷。” 芷妍羡慕吞了吞口水:“小侯爷亲自给你准备手炉?” 无忧淡淡道:“应当是准备郡主的,以为我同郡主一起来的吧。” “哦,那也蛮好了,至少记得你这个人啊。” 若初:“她们是一起长大的,怎么可能忘记。 长幸郡主那般嚣张,不也没有追究十一娘没行礼吗?这就是不看僧面看佛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