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目光淡淡地扫过每一张想看戏的脸,不疾不徐地说:“是嘴笨还是嘴贱,这里坐着的都不傻。” 东宫秋面色一僵,刚想争辩解释,只见她嘴巴不停。 “其实,跟我嘴贱也没什么,不过是被较真的骂几句见识短,不知嫡庶有别、尊卑有序。” 她话锋一转,“不过,听闻贞信伯是重礼的读书人,只盼着姐姐别在夫君夫家面前也掉了皮。那就是丢宣国公府的脸,丢老太君的脸,丢你母亲卢氏的脸了。” 众人一默,万万没想到一句贬低拌嘴,竟被她轻松就拐着弯指责到老太君和卢氏管教不当上了。 听话听音,老太君唇角一压,东宫秋惊觉不妥,立刻跪倒在地,眼眶盈泪,“奶奶,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是我招妹妹恨了。” “真是无可救药,都什么时候了,还想把自己的没教养怪到旁人身上? 祖母怎么也是下马看花几十年载了,谁有小人之心定然是瞒不过的了。 既想耍阴谋诡计,那就做好招人恨一辈子的觉悟,装什么又当又立的好姐姐。 张嘴闭嘴伺候,留个泪都要捏着帕子搔首弄姿的,以为自己是在秦淮河边招揽客人吗? 动辄哭哭啼啼的哪有一点儿正妻的样子。” 这话说得太难听了,东宫秋又有那样的生母,怕引起猜疑,老太君不得不出口打断,“十一娘慎言。” 无忧冷静直视,眉眼多了几分认真,“祖母,明人不做暗事,我今日所言所语就一个目的,不想宣国公府丢脸。 好歹是一个爹,姐姐成亲,我这个便宜妹妹没什么能送的,等管教嬷嬷来了,我愿意分她两个,以表心意。” 听到最后,安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摇着扇子道,“我们十一娘可真是……识大体。” 看似庶强嫡弱的局,偏走成了衣着华丽的泣不成声自曝其短,穿着朴素的却气定神闲挨个数落占尽风头。 满屋子的婆子都在心里暗叹,嫡女的气度当真是教不出来的。 张旺家的和王二家也不禁摇了摇头,想象中好戏来了,却是一个人的精彩。 难怪没兴趣来,轻轻松松就碾压了。 东宫若初这才发现自己小瞧了这个外来户,凝神细思,不禁为她的手段叹服。 今日这些刀子,看似戳着东宫秋,实则处处都扎向了背后的老太君和卢氏。 满屋的人都想看她笑话,以为她委屈,会诉苦寻求旁人主持公道。 偏她既没有摆受害者的姿态寻求公道,甚至没有强调自己在此事里的得失。 既不故作大方表示宽容原谅,也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只抓着东宫秋的错处,以担忧为名讥讽嘲笑背后支持她的老太君和卢氏。 如果她只针对东宫秋,老太君护短打个圆场,以女儿家拌嘴大事化小,了不起面上责骂几句,也就过去了。 她话锋一转直指是背后人教养失察无能,拿着老太君最看重的国公府的脸面发难,老太君是想护都不能护了。 东宫芷妍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觉得她嘴皮子好厉害,忍不住歪头,“她这什么嘴啊,竟然比姐姐还能说会道。” 老太君再一次见识到这个丫头的胆大无畏和出人意料。 一语带过她知道有人耍了奸滑,暗讽她们费了那么多的心思针对她就调教出来这么个货色。 老太君很久没被人这样直戳心窝子了,一股气在胸中不上不下,“十一娘的善意,余心中有数了。你身子还没大好,先回去准备定王府赴宴之事吧。” “孙女告退。” 无忧想说的说完了,才懒得在这里罚站,恭顺地行个礼,一身轻松地转身离去。 “好看吗?就问你们被当众挑礼好看吗?你们几个老货,平日懒惯了,如今家里有喜事,还不上心? 是想等到身子骨都埋土坑里了再用心吗?” 三个管教婆子立刻跪倒在地,“奴婢知错。” 东宫秋面如土色,担心老太君发了狠,不给她留面子,先一步说:“孙女自知有错,先回房思过。” 老太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默许了。 在无忧这里被戳的心,自是要从旁处找回来。 她手一抬,燕嬷嬷扶她起来,拐杖顺势往地面一压,眼中多了几分愠色。 “连十一娘这个刚回来十几天的小丫头,都晓得老身下马看花几十载了,你们这些长期跟在余身边的人,有些竟然当余是睁眼瞎子糊弄!” “母亲息怒!”众媳妇一惊,全都起身请罪,丫鬟婆子们纷纷跪倒在地。 “不管是谁,再干出让人家指着鼻子骂的事,别怪余不念旧情。” 威严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传得很远,东宫秋闻言脚一软,差点在院中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