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怒,万籁俱静,所有人跪倒在地,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动静。 “你们几个都起来吧。” 八个孩子听令站了起来,室内陷入了恐怖的静谧,谁也不敢大喘气。 夏昕雅得意地扫过汗如雨下的诸位大人,觑着迎启帝的脸色,上前一步,撒娇似的抱住夏孝帝的胳膊。 “我就知道,皇叔才舍不得糟践我们呢。都是一些平时根本不来观里的假道学狐假虎威,阳奉阴违,坑害皇叔名誉。” 这孩子生得美,声音软糯甜美,笑起来甜甜的招人稀罕。 迎启帝被她逗乐了,点着她的额头,“哟,狐假虎威,阳奉阴违你都知道?这些成语也学了?” “学了,学了挺多的,君仁臣忠,父慈子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还学了书法、射箭,打坐,皇叔要看吗?还有福生射术可好了。” 夏昕雅告完状开始卖乖,掰着手指头一一介绍,夹杂着几声咳嗽,看起来是病体未愈。 迎启帝喜欢这种被依偎信赖的感觉,他的几个孩子都大了,最小的那个很少敢这样亲近他。 迎启帝赞许地摸着小姑娘的头,眉眼含笑: “不愧是二皇兄的闺女,虎父无犬女,落落大方,看来平日是下了功夫用心学了。朕心甚慰。” “谢皇叔夸赞。” 来了道观,迎启帝自是要吃太祖当年吃过的是素斋。 厨房早已备好了斋菜,牛丸子引着迎启帝入席。 帝王坐在一端,两位皇子坐一侧,华宁郡主和小侯爷坐另一侧。 牛丸子站在一旁,轮番介绍菜品,时不时说一些太祖留下来的食评。 知府大人弓着肥硕的身子主动站在一旁伺候,只求能刷回点好感。 迎启帝听得兴致颇高,每吃一口,也要品评一番,赞不绝口。 夏昕雅如坐针毡,她最讨厌吃斋菜,粗茶淡饭,她是一口都咽不下去,硬着头皮往嘴里塞。 众孩子坐在另一桌,无忧听着那些食评,几度怀疑做给皇帝的斋菜是不是与她们吃的不同,怎么能把这么难吃的斋菜夸出花来? 她闷闷地用筷子夹着米饭,偷偷瞄到郡主的表情,不由得会心一笑。 突然,一直维持淡笑的二皇子脸色骤变,猛地抓着喉咙连连咳嗽。 “咳咳咳……” 众人都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夏昕雅见他脸色涨红,脱口而出:“是被什么噎着了吗?” 闻言,掌印公公赶忙从后面抱起二皇子,勒着他的肚子用力往上颠来荡去。 “哕……” 终于,一口残渣从他的嘴里喷了出去。 迎启帝先是松了口气,随即觉得丢脸:“多大的人了,怎么吃个素斋还能噎着!” 掌印公公蹲在地上,仔细看着翻看着吐出来的东西,细瞧之下竟找出咬成两截的碎骨,皱着眉头道: “回皇上,这残渣里似乎有鱼骨和鱼刺?” 二皇子后怕地拍着胸口,如此失态,也觉得丢人,听到有鱼刺,立刻像是抓着了救命稻草,委屈又愤怒: “儿臣就觉着咬着什么硬物了,父皇,这是有人要害孩儿啊!” 迎启帝眉宇拧成一团,颇感疑惑: “这不是素斋吗?怎么会有骨头和鱼刺?” 屋漏偏逢连夜雨,牛丸子和知府面色惨白,额头鼻尖全是汗珠,立刻跪倒在地, 不敢直视龙颜。 不消片刻,厨娘石氏便被侍卫带来。 这中年妇人的身上还围着干活的粗布,满眼惶恐,双手局促地抓着大腿。 原来是知县怕皇上吃不惯全素宴,昨夜特地要求厨娘加些许荤腥在里,改善口感。 这道炸丸子,她便选了鱼肉做肉泥,这鱼刺,大概是剁肉泥时没切碎的。 石氏已经知道出了岔子,瑟瑟发抖地跪倒在地,颤着嗓音讲原委一一禀报。 “混账!吃素斋是为了表达朕的诚心,哪里需要你们自作聪明! 太祖皇帝都吃得,朕有什么吃不得的?” 屋内一片死寂,夏元道想着挽回颜面,绝不准大事化小: “父皇,这话乍听情有可原,可儿子不太相信,有那么巧吗? 又不是瞎子,那么大的鱼刺,能看不见? 父皇,若不是儿臣吃了,万一是您吃到,这后果简直不敢想象啊!” 无忧听得心下一沉,无心之失和有心谋害的差别可大了,这位皇子三言两语便是要置人于死地啊。 她心里门清儿,这基本是人手不够所致。 自从牛厨子摔断了腿,经常耍滑头偷懒,厨房其实就石头婶一人忙活。 石头婶为人热情,就是有时粗心了些,绝不会有害人之心。 可到底是伤到了皇子,小错也成了大错。她脑袋焦急转动,想着有什么可以从轻处罚的办法。 正凝眉思索,忽然听见:“怎么就带来一人,这道菜是她做的,还是厨房,就她一人?” 说话的是一直冷眼旁观、沉默不语的元琰,夏元道不知老五这没头没脑的插嘴是何意,不想在父皇面前落了下风,先顺着道: “对啊,其他人哪去了?” “没有别人了,厨房就俺一人。” 夏元道大惊:“岂有此理,父皇要吃的膳食,从头到尾只有一人准备?” 元琰不动声色扫了一眼老二,淡然道: “二哥所言甚是,这合理吗? 难道这膳食只有这厨娘会做?还是这妇人是有三头六臂,可以一人包揽?” 牛丸子不自觉地抓了抓跪麻了的膝盖: “回两位殿下,并非一人,这院中膳食都是她夫妇俩负责,她男人也一起做的。” 夏元道冷哼一声:“既是两人,为何不把她男人带来?” 石氏闻言,连连磕头,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之中格外响亮。 “千错万错都是俺的错,和俺男人没有关系。都是俺的错,求皇上开恩!” 无忧听得眼前一黑,刚庆幸这位殿下发现了盲点,瞬间化为无奈,急切地跟郡主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