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眼瞅着自己说了半天,这老板还是油盐不进,且弄得自己下不来台,一下子火了,张口便要叱骂一通,不料却被一旁的主子止住了。 “好了!”那位小姐一面拉着她的手臂,一面阻止道。随后抬起眼睛,看着老板,用一种迷人的女声温和地说道,“老板,那三间下房我们都要了。” “春红,付钱!”说完,转向丫鬟,放开抓着她的手,吩咐道。 “小姐!”丫鬟仍不愿放弃,道,可见主子神色坚定,一副果决的样子,这才从挂在腰间的钱袋里摸出一锭银子,拍在柜台上,并往柜台里面推了一下。 “拿好了!这是一天的店钱!”丫鬟没好气地说道。 “宋叔,麻烦把出门时我爹叫帐房支给您的那锭银子给我!”小姐没搭理她,突然转向一旁站着的膀大腰圆的男子,伸出右手,道。 “是,小姐!”侍卫立刻猜出了小姐的心思,不但没有制止,反而微微一笑,将手伸进衣兜里,然后掏出一件东西,交到小姐的手上。 接着只听砰的一声,一枚硕大的银锭被轻轻地放在了柜台上。 沈浚在电视剧里见过样子相仿的银锭,知道这么大个的,还是一整块的,在古代不是谁都拿得出来的,或者更准确地说寻常人家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而且沈浚知道,在古代,这锭银子能买很多很多东西。 假如拿陆修武的俸禄来做对比的话,这一锭银子,几乎就等于他一年的收入,可说是一笔不小的巨款。换句话说,他一年不吃不喝才能攒下这么多钱,而实际情况是,光是简单的吃穿用度就花掉了其中的绝大部分,最后根本剩不下什么钱。 所以,这五十两沉甸甸的银子,不只看呆了老板,也震撼了陆修武。他的视线因而从小姐的背影立刻转移到那锭银子上面,并且长久地注视着,直到客栈老板把它拿起来,揣进衣兜里,再也看不见为止。 “老板,给我们一间上房,这锭银子便是您的了!”小姐一脸认真地瞅着老板道。 “小姐,使不得!”在一旁看傻了眼的丫鬟劝阻道,她惊得张大了嘴,刚想伸手把那银子拿回来,却被小姐坚毅的眼神给吓退了。 客栈老板眼睛直直地盯着那锭银子,双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可刚举到半空中,又放了下去,笑嘻嘻地瞅着那位小姐,然后换上一副毕恭毕敬的神色,十分客气地回复道:“既然小姐都发话了,小的这就去给您问问!请稍等片刻!” “那就有劳了!”小姐口气平静地说道。 客栈老板作了个揖,然后撇下众人,径直沿着木质楼梯爬上了二楼。随着脚步声渐渐沉寂,一扇门被打开了,接着一阵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谈话声钻进众人的耳朵里,尽管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但不管小姐、丫鬟还是两名护卫皆猜到,老板应是在同二楼的一位住客商量着他们满心期盼的那件事,并不禁在心里替老板,也替他们自己默默祈祷一切顺利。 很快谈话声便戛然而止,房门轻轻哐当一下关上了,客栈老板那沉重但颇为克制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不一会儿,他那只要站在上面,别人便别想通过的肥胖身影立刻出现在了顶端的楼梯口,并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注视下极其敏捷地跑下了楼梯,带着一脸喜色道:“小姐,成了,成了,我给您问过了,楼上二号房的客人愿意跟您换房,他住的那间可是我这儿最好的客房,上去我就直奔他那儿,别的我连问都没问。” 在讲这番话的过程中,客栈老板不时朝柜台上的银锭投去关注的一瞥,他没法不这么做,因为那锭银子实在太大,太扎眼了。自他接手这门生意以来,还从没见哪位客人拿出过这么大一锭银子。 那白花花的银锭仿佛具有某种魔力似的将他的视线牢牢地吸引过去,要不是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的话,他首先做的便是把它收入囊中,然后再汇报自己的成果。 老板怀着忐忑的心情同时留意着几人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那名难缠的丫鬟,生怕他们又把银子收回去,自己反遭戏耍。银子一刻不装进他的口袋,他便一刻不得安宁。 “多谢老板!”那位小姐口气平静地回答道。 明明小姐说的是感谢的话,在客栈老板耳中却变成了“银子可以拿走了”的信号。 “我这就去给您收拾一下,请稍等!”客栈老板赶紧接口道,激动得心脏差点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话音未落,便笑嘻嘻地朝那锭银子伸出手来。在最初的一刹那,仿佛还有点不确定似的,试探着摸了一下,见没人阻拦,便当着小姐和余下三人的面,以极快的速度抓起银锭,揣进了兜里。 又好像害怕他们反悔似的,立即转身从柜台后面取出笤帚和簸箕,然后头也不回地又咚咚咚上了楼,也许是如此折腾了两趟,已累脱了力,脚步声最后缓慢地消失在了二楼的尽里面,接着很轻的开门声响起,再后来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直到这时,众人才发现,这家客栈自始至终都只是老板一个人在忙活。 丫鬟在一旁厌恶地看着这一切,脸色越来越难看,可碍于小姐的命令,不敢再有任何举动。不过还好终于有了一间上房,虽然代价太大,但总比让小姐在下房里整夜不得安睡得好。 就在四人等待的间隙,丫鬟想扶小姐去靠墙摆着的两把椅子上休息一下,但被小姐拒绝了,说等老板回来进房再歇息也不迟。于是四人便继续在柜台前站着。 才过片刻,丫鬟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把视线转向身后,严厉地审视了沈浚一眼,最后将目光停在了陆修武的脸上。 “嘿,还看呢,不怕把眼睛看瞎了?这里没房了,有这功夫赶紧去别家看看吧,跑快点儿没准儿还能弄到个柴房什么的,晚了就只能睡大街了!”丫鬟不无幸灾乐祸地揶揄道,总算连带着把对客栈老板的那口恶气也给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