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浚从腰兜里掏出一块龟裂的肥皂团和一支新的牙刷,举到陆修武面前,晃了晃,道:“有这两个就够了!” 这块肥皂团和牙刷还是沈浚回来的时候从脸盆架上找到的,尽管这两样东西跟他从小到大用过的很不一样,但他还是第一眼便猜到了它们的用途。 同时被发现的还有已被汗渍浸透的棉布毛巾、缺了三根齿的木梳以及一面花得几乎照不出人脸的铜镜,显然都是属于这间屋子的主人的,不过看上去似乎有一阵子没用过了。 发现这一点时,沈浚既暗暗庆幸又有点莫名的担忧,一方面因真正的房主一直没回来过而感到踏实和放心了许多,另一方面又暗自替他捏了一把汗,怕他是由于遭到了什么意外,甚至已经死了,才无法返回的。 就冲那人跟自己长得如此相像,沈浚就不希望他有事。 对那个人,沈浚始终抱着一种矛盾的的感情,既希望他平平安安,不要有事,又不想他这么早归来,最好是等他穿越回去以后再回到这里。 这样两个人就不用尴尬地碰上,惹出许多麻烦。 别的不说,万一那人因自己的冒名顶替发起火来,可不好收场,即便没把他抓起来治罪,而只是从这里被赶出去,也是极难堪的,况且真到了那时候他还能去哪呢?流落街头吗?他简直不敢想。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在没弄清楚穿越的秘密之前,他还不能离开这幢房子。 只要待在这间屋子里一天,沈浚就不能不联想到它的主人,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却生活在不同的世界的人;“难道存在着两个平行的世界,那个人就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我?” 沈浚不止一次这样幻想着,特别是当他用那人使用过的肥皂团洗脸和手,夜里睡在那人睡过的床上,盖着那人的被子的时候,有许多个瞬间,他把自己完全当成了那个人,以至于每次回过神来或醒来以后都要好一会儿才能找回真正的自己,尽管他同时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还掌有另一个世界的完整意识。 然而他希望会有的心灵感应却一次也没出现过。 回来以后的这几天,他就是用这块肥皂团清洗的脸和身子,至于那支牙刷,上面的毛都被磨掉了,显然是用过的,沈浚自是不会用它来刷牙的。 不过,当天他就在屋子里找到了一支新的。虽然未经房主同意就擅自使用人家的物品不应该,尤其还是跟身体直接接触的洗漱用具,就更令人难以接受了。 可他身无分文,又不能管其他人借,只好自作主张地拿现成的来用了。毕竟从来那天到现在他还一次都没刷过牙呢,口腔里的味道早就重的连自己都受不了了,哪还想得了那么多。 沈浚还用那把豁口的梳子简单梳理了一下自己穿越过来后突然变长的头发。 读大学的第一年,他便剪掉了留了多年的偏分,换上一头毛寸,从此干净清爽,好打理,一直到穿越的前一晚都没变。 可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却发现头上突然多了个发髻,还真有点不习惯。后来出任务那几天,他一路奔波,根本无暇洗头,所以回来的那天晚上他便舒舒服服地洗了个头,连带着把身子也擦了一遍。 等披散开的头发晾干以后,又照着想象中古人的样子胡乱在头顶与后脑勺中间的位置打了个发髻样的结,然后用原来的网兜束上,并为此得意了好几天,因为没人觉得他的发髻有什么不对。 陆修武心里叹了口气,打量着沈浚此刻正穿着的那件自己送给他的新衣裳,又瞥了一眼堆在椅子上的那套酒气熏人的长袍,登时明白了。 他知道沈浚平日里几乎就只有这一套衣服可穿,穿了五年也没见他换过,实在脏得不成样子了,才花几文钱交给洗衣妇拿去洗,在衣服还没干之前就只穿一件内衣,除了上茅房,其余时间都躲在屋里不出门。 王爷几次想给他买衣服都被他拒绝了,不是不要,而是要求兑成银两给他,由他自己去买,可他转头就把钱拿去买了酒,以后的日子还是穿着那件旧衣裳,刮开了口子、裂了襟也不管。 后来王爷实在看不下去,干脆命陆修武去给他把衣服买回来,让他穿上。谁知他只做做样子试了一下,回头趁他们不注意就给脱了下来,又换上自己那套简直没办法穿出去的破衣烂衫,借口说这套衣服穿习惯了,比新的舒服。 后来当他们发现沈浚把那几件新衣服都拿去换酒喝了的时候,他们才明白酒对这个年轻人比一身体面的衣服还重要。于是知道拿他没办法,王爷再也不提给他买衣服这茬了,就由着沈浚穿着他那套衣服造去。 只不过为了让他穿得干净点儿,王爷便在洗衣服这件事上经常跟沈浚较劲儿,每每迫使他隔几天就将衣服脱下来拿去洗,钱则由自己来出,万不敢交到沈浚手上。 所以这么多年来,无论是王爷还是陆修武都不知道沈浚其实还藏着一套崭新的官服,并且就在这间屋子里。唯独这个也叫沈浚的穿越者意外地发现了它,以及它下面盖着的金簪的秘密。 “那就出发吧!”陆修武语气温和而又平静地对沈浚道,完全没有了十几天前在这里跟沈浚初次见面时的那股子鄙夷和不耐烦劲儿。 沈浚跟在陆修武的后面出了房间,并转身关上了门,心里想着但愿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不要有人进来。 而后便随陆修武一道向王爷的屋子走去,到了跟前,陆修武伸出手来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低声道:“王爷,我们这就出发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有一会儿功夫,屋子里没有一点动静,陆修武却仍在门口站着,并没有立即走开,似乎笃定王爷一定在里面,并且听到了他的话。 果然,他是对的,又过了一小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了,王爷形容憔悴地出现在门口,比刚才在他房里看到他的时候更显疲惫和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