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会计是穷怕了，生怕槐荫大队再次遭了灾，再次经历几十年前的事，手上有一分钱都希望好好攒着，以备不时之需。 将买肉买菜的钱给了周志刚，直到他们离去好一会，眼睛都还是巴巴的看着拖拉机离开时的道路。 张会计的行为并没有错，上辈子就是这样，连续三年的蝗虫，槐荫大队的社员们后面都饿得去山上剥树皮挖草根吃了。 要是那个时候大队账上有钱，后来哪里会变成那个样子。 上辈大队账上没钱，一切都无能为力，这辈子可不一样了，大队办起了豆干厂，按照现在的趋势来看，豆干厂的生意不会差，只要味道不变，至少在改革开放前这里面都不会差。 只要生意能做下去，这辈子的槐荫大队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 “张叔，咱们大队的社员们这段时间都没日没夜加班加点的赶货，都没啥时间休息，我这不是想着明天过节了嘛，今天晚上大家一起吃顿团圆饭，咱们厂子明天也放假休息一天。” 谭媛就像是自家小辈一样跟自己解释，本来就没有生气的张会计横看了她一眼，佯装气道。 “你是厂里的厂长，自然是你说啥就是啥，我这就是舍不得……” 当年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如今也都节省成习惯了，张会计自己也明白，谭媛这样的做法是对的，不过就是一顿饭，现在的大部队又不是承担不起。 “倒也不用大队部承担……” “不用大队部？那怎么能行，你这丫头年纪轻轻的大手大脚，这以后用钱的日子多着呢……” 还以为谭媛的意思是她自己私人请客呢，张会计拉着谭媛又喋喋不休起来，哪里还有一丁点刚刚那舍不得的劲儿。 张会计教导谭媛要节约，钱不是那么好挣的，然而要是上辈子十八岁那个刚下乡的小姑娘估计会十分认同，引张会计为知己，毕竟上辈子的她就算每个月都能拿到一笔高额的补贴，却又从来不会落到她自己手里。 至于赵家？赵家人钱收着，补贴拿着，嘴里口口声声的说着让谭媛没钱就跟舅舅舅妈说，找他们要。 实际上他们早就拿准了，在那个鸠占鹊巢的家里，谭媛早就不像是哪里的主人，而更像是寄人篱下的孤女，哪里好意思去要零花钱。 只不过在外人眼里，赵家夫妻却是十分宠爱她这个侄女的，对她比对自己的孩子都要好。 上辈子的谭媛已经消失不见，现在的她壳子里装着几十年后的灵魂，自然也不认同张会计这样事事节省的做法，更别说是在吃食上节省。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了好身体再多的钱也都是白搭，谭媛深有体会。 钱没了可以再挣，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更何况现在还没有到钱没了的地步，不过就是一顿饭。 张会计被谭媛说得一愣一愣的，又觉得她说得好像也挺有道理，根本就没法子反驳嘛。 厂子又不是不能生产了，以后的细水长流，他怕是得天天数钱数到手抽筋。 一想到那样的好日子，张会计原本揪着疼的心也好了不少。 短时间内改变想法肯定不可能，不过时间一长可就不一定了。 槐荫大队的社员们平时吃惯了苦，这段时间加班加下来倒也没有谭媛所想像中的那么累。 再累能比得过秋收？ 许多人还心里甚至还有些遗憾，遗憾这订单怎么就没了呢？ 不过这遗憾并没有坚持多久，他们听说今天晚上大队要搞活动，大家伙一起吃顿团圆饭。 中秋是团圆的日子，往年都是各回各家，知青们也都是凑在一起，今年倒是有意思，大队所有人都凑在一起团圆。 不过一听这事谭媛谭厂长的意思，大家也都觉得合理起来，谭厂长就是这样，脑子灵活得很。 不知道从何时起，槐荫大队的这些人对于谭媛也没了之前的议论声，有的都是倾佩，就连叫她的时候也没有加上那个副字，而是直接叫她谭厂长。 谭厂长也厚着脸皮，从来没有纠正过。 关建国跟周支书送货顺道买肉回来，大队里头却是不缺蔬菜的。 原本被蝗虫吃得连杆子都没有的蔬菜早就已经发芽长大，吃了一茬又一茬，人人家里都能摘出一箩筐，哪里还用得着花钱去买。 做饭的事自然由钱桂花负责，其余人全都放假各回各家，等待团圆饭的到来。 难得的休息时间，王奶奶出门跟大队里头老头老太太聊天编篮子去了，谭媛就躺在王奶奶最喜欢的位置，怀里抱着王奶奶最疼爱的小猫咪晒太阳，年琳跟李秀也都坐在旁边三人一起聊着天。 李秀嘴里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家往年过中秋时的场景。 “我表哥家有个小侄女，那孩子跟我最要好了，每次一起过节的时候都粘着我……” 每逢佳节倍思亲，李秀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心中难过，也不知道家里人想不想她…… 李秀讲述着自己美好的回忆，年琳的思绪也跟着飘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她脸上的表情也不是一贯的严肃，嘴角更是少有的微微勾起。 她的母亲早逝，父亲却还活着，有了后妈就等于有了后爹，父亲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在那个地方，多少双眼睛盯着，有些事也不好做得太过明显。 每年中秋得一大家子人凑在一起吃饭，这点改变不了，但团圆饭之后各奔东西更是免不了的，只要老头子在京市每年中秋她总是吃得格外饱。 一想到每年中秋晚上那第二顿团圆饭，年琳就觉得心里暖呼呼的。 ——也不知道老头子身体怎么样？回去京市没有，知道她下乡了吗？ 应该是不知道的吧，老头子脾气那么厉害，知道之后肯定会大发雷霆，然后找到自己的下乡点，想办法将自己调到他那边的。 不过他也不一定能查得到，那个女人竟然敢动她，肯定也是做好充足准备的不会让人轻易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