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六的病关建国回来那天就知道了，不过赵家的日子不干活，他的日子更是好过不到哪里去。 他的养父钱忠这两年身体也不好了，天天吃药，他在县里打零工赚的钱除了两个人的日常开销也就是用来买药，哪里还有闲钱。 他这几天赚了三块钱，正准备看看等晚上赵家人下工之后把钱借出去，没想到谭媛的动作比他更快。 不论是从体力还是速度上来看，边建国都比谭媛更快。 要去县里看病，这介绍信不能少，没有介绍信，他们去了公社也坐不到车。 谭媛抱着赵小六就往大队部里面冲。 大队部这会就剩下一个会计在，大队长在山上运红薯呢，至于周支书，还在公社磨公社领导呢。 看到谭媛这么风风火火的过来，张会计不太高兴。 “这么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张会计，能给我开张介绍信不？这孩子快不行了，必须去医院！” 这火都快烧到眉毛了，哪里还能优雅镇定得起来。 “嘶…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就成这样了…” 这红彤彤的小脸，一看就不太正常。 “赵家的小六，听说这几天一直反复在发烧，我得赶紧送到县里医院去。” 一听说烧了好几天，张会计也顾不得继续问下去，他赶紧从抽屉里面拿出一张盖好章的介绍信，写上缘由交给谭媛。 现在对人口管理严格，大队介绍信一般是需要大队长跟书记两个人都盖章的。 不过大队长跟书记也不是一直都在大队呆着，为了以防不时之需，也会在大队部准备些介绍信，章都是盖好的，只要把理由填上去就能用。 “要不要我跟你一块去？” 说着张会计收起手里的笔拉开屁股下的椅子，就要跟谭媛一起走。 他倒不是怕谭媛跑了，这知青下乡插队，户口都是跟着走的，就算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不过就是想着谭媛到底是一个女同志，他一起去也好拿个主意。 心里更是在腹诽着，这赵家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想着来大队说一声，要是一直任由孩子烧下去，怕不是得烧成一个傻子。 两个人刚走到大队门口的槐树下，就看到一辆牛车早早的停在那里等着。 村里有牛车的就一家，那就是赵老汉家。 难道他家大人回来了？ “快上车，我送你们去县里。” 要是去公社坐车又得绕一段路，还不如直接赶牛车去县里。 “快快快，快上牛车。” 张会计一看赶车的人是关建国，一点都没有犹豫，双腿一抬，一屁股就坐上了牛车。 谭媛也没有多想，跟着就坐了上去。 牛车是赵家的，但关建国这并不是第一次赶牛车，车跑得又快又稳，在这种山路，牛车的速度实际上并不比汽车慢多少。 在天黑之前，一行人总算是到了县人民医院。 孩子第一时间被送去检查，谭媛揣着怀里的钱去预交了五块钱药费。 五块钱的消费力绝对不低，按理来说应该是够的，要是不够的话，她就只能去银行里取一点出来了。 原本想着下乡带十来块钱肯定是够用，在农村就算想花，也没有什么可花钱的地方，再说了反正下个月她的补贴就会寄到槐荫大队，那就更不用愁了，哪成想这用钱的地方居然这么多。 水洼子大队那边的感谢费，再加上在大队里换鸡蛋，再把今天这五块钱一交，她的手里已经剩不下多少钱了。 刚把费缴上，谭媛一转头就碰上刚停好牛车走进来的关建国。 这陡然一下，两人面对着面，都有一瞬间愣神。 “钱够用不？我这还有点你拿着。” 关建国将这几天他赚到的钱全都递给了谭媛，一共三块，全是零钱被他捏得皱巴巴的，就这么放在他的手心，两人的中间。 “不用，我带够了的。” 要是在今天之前她可能会接着，但是在听过王奶奶说过他的事情之后，她不打算要了。 反正她现在也算是大户了，不过五块钱而已她又不是给不起。 更别说赵小六还有可能是因为她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这个钱就是她应该给的。 反正等年琳回城之后，她也会想办法跟着回城，到时候再想办法做点投机倒把的小生意，那就更不缺钱了。 谭媛既大方又阔气，关建国什么也没说，将自己的辛苦钱收了起来。 既然谭媛带够了，那他这个钱就能省下干些别的事。 两人没有因为这事拉扯，而是一起上去病房。 张会计一直在病房守着，赵小六打了退烧针，这会正吊着吊瓶，脸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红了。 “医生说孩子送来得有些晚了，命是保住了，就是不知道脑子有没有烧出问题。” 张会计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都是穷闹的，要不是因为没钱，哪里至于孩子烧这么多天都不送来城里。 赵家前些年发了笔横财，然后再到处借了点，买了牛车，这公社一个月会有一次大集，牛车就能用来拉人，一个人两分钱。 平时上工的时候，如果需要用到牛车的时候，大队也会借来用，每次都单独记一个人的工分，然后再给五毛钱。 也就是这一笔笔攒着，赵家才会抠出钱来送家里孩子去上学。 但也正是因为要送家里孩子上学，赵家才能穷得连送孩子看病的钱都没有。 “咱们大队这种情况多吗？” 上辈子的她自己都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又一直在知青点住着，哪里知道大队社员家里的情况，就连赵家原来还有个小六她都不知道。 “唉，都是我们这些当干部的不中用。” 张会计又是一阵叹气，在这穷乡僻壤，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就像这次蝗灾，要不是有谭媛她们几个找到的红薯地，他们大队今年说不准就得饿肚子。 他们能怎么办？去求公社？公社还不是一样的穷，这么多大队，谁又不是这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