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茅朔所说的话,若是不追究其背后的真实意图,在法理之上算是稳稳的站住了脚。 即便是相对中立的御史大夫冯劫,也跪了下来,附和道:“陛下,扶苏公子所言有理,若是谋逆大罪也可赦免,那秦法之威严便荡然无存了。” 有他带头,一大半王公大臣都附和,纷纷表示不可开此先例。 嬴政心中也有些犹豫,以他个人的需求,对抗数百年的秦法,无论是对于当前,还是后世,都开了极坏的先例。 “李信,你有何谏言,不妨说出来?” 不知不觉之中,嬴政已经将李信当成了为他处理紧急事务的“不管部”部长,但凡遇上不决之事,都想要交给他。 李信躬身道:“末将以为,陛下一身关系大秦国运,秦法如山是我大秦的根本,两者都极为紧要!” “张良身犯谋逆大罪,自当处以极刑!但若是他能够幡然悔悟,在其处刑之前为陛下、为大秦做些事予以弥补,陛下也可法外开恩。” 又来这一套! 茅朔厉声道:“李信此言谬矣!张良既是谋逆,便难逃一死,若是凭其奇技淫巧侥幸得到一条生路,岂非是予人可乘之机?” “后人便可纷纷效仿,到了那时,我大秦江山危矣,臣祈陛下深思啊!” 对于茅朔这种阴险之徒,几次试图加害,他也从来没有好脸色,反驳道:“张良行刺之事,若是其背后还有人指使,又当如何?” “之前陛下圣明,已经将孙弘、赵偃等人挖了出来!若是张良此事,还有其他幕后之人,岂不应该穷追到底?” 李信这话锋芒毕露,他知道茅朔、扶苏心里真正担心的是什么,便毫不留情的直戳其心,“有人急于将其明正典刑,难道说心里有鬼?” 这句话让扶苏、茅朔,以至于那些附和的大臣们都有些心慌意乱,想不到李信转眼就扣了一个杀人灭口的大帽子上来,用心何其歹毒。 扶苏自然不能背这个锅,沉声回奏道:“父皇,儿臣以为此人已经李信审理,所有口供皆已具备,并无所谓幕后指使。” “若是李信认为此案尚有疑点,那便是他有失职守,应予严惩!” 李信冷笑道:“公子所言差矣!当日我只是问了前半部分,还有后半部分未曾来得及细问,便被一群杀手打断审讯,或许这些人也是与公子一样的想法吧。” 既然扶苏要指责他渎职,那他也可以将派杀手的锅甩出去,反正就算不是扶苏所派,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眼见双方所言都有些过火,身为丞相的李斯不得不站了出来,他高声喝止道:“诸位都是陛下所信任之人,也是大秦的核心,怎么可以如街头泼皮般相互攻讦,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被他这么一说,无论是扶苏还是李信,都要给百官之首面子,各自退后了半步,默然无语。 “陛下,微臣以为张良身涉谋逆,死罪难逃!即便他背后有主谋,但作为直接出手的人,也是无可推脱的。” “但李信将军所言也有道理,如果现在就将其杀了,似乎也是不妥。” “微臣请陛下再宽限一个月,在此期间可以重开审讯,另外也可以让张良将导引之术悉数传承下来。” “等到东巡队伍再度返回博浪沙之时,便在当地处决张良,既可以震慑天下,也不会影响陛下的修炼。” 这是标准和稀泥的做法,既不得罪扶苏一派,又给李信、徐福这些人宽限了些时日,同时也让陛下有机会修炼导引之术,可谓是面面俱到。 李斯不愧在嬴政身边侍奉二十年,摸透了他的心思! 李信暗暗佩服,嬴政让他当丞相,真是没选错人。 嬴政果然很满意,颔首道:“丞相所言有理!张良的命暂且寄存着,等回到博浪沙之时再杀不迟。” “徐福何在?” 徐福连忙快步上前,合十道:“贫道听候差遣!” “今日你请动诸神,在朕面前展示了仙境所在,可见你道法渊深,朕便赐你真人之封号,望你速速筹备出海寻药事宜。” “既然张良是你的师弟,那朕就给你一个天大的恩典,给你们师兄弟一天的时间,如何?” 徐福躬身道:“陛下隆恩,贫道感激不尽!请陛下放心,贫道必然代先师之名予以训诫,使其幡然悔悟,将导引之术传于世间。” 嬴政见其明白自己的用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领着文武大臣、皇子公主离开了琅琊台,只留下押解着张良的几名郎官和李信。 待三人进入静室之中,徐福这才有空细细打量这位敢于行刺嬴政的张良,只见他眉目清秀、唇红齿白,即便伤势不轻,依然风度翩翩,不愧是贵胄之后、翩翩公子。 “今日之事多得徐真人之力,张良感激不尽!”说着他站起身来,向徐福深施了一礼。 徐福连忙站起身来还礼,微笑着说道:“师弟说错了,我们本就是同门的师兄弟啊!” 张良一愣,他一直以为徐福只是信口找了个理由,想不到还真有渊源。 “师弟在行刺之时是否使用了天眼通?在审讯拷打之时,是否有太清玄功护体?或许还会惑心之术?” 张良愕然点头,徐福神秘的一笑道:“师弟的这些道门秘术,其根源便是我道门琅琊派的秘技!” “百余年前,琅琊派本是道门第一,门徒数百,信众不下数万,但却被齐国权相所忌惮,导致道门被毁于一旦,门徒或死或伤,还有一些避祸去了中原。” “据我师父赤松子所言,有几个去了韩国,我猜大约你的道术便是从他们手中习得。” 张良这才相信徐福所言,自己的祖父曾经收留过一些方士,既是为了给韩王炼丹,却也给自己留下了一些道门秘技的修炼之术。 “我观师弟天庭饱满、双眉修长如鹰翅,头顶隐隐有青紫之气,此乃高官善终之相!”徐福捋须说道,“师弟之寿绝不可能止于这一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