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郡。 高帝置,位处雒阳北百二十里,有十八城。 自初平年初便有讨董大军向怀县聚集,此时兵马劳工合在一起已经超过十万之众。 一场大雨刚刚结束,此时的全军上下一片缟素。 自号车骑将军的袁绍亲自登台,面怀忧思沉重之色。 就在不久之前,袁绍得到消息,董卓将天子前往长安之后,竟将狱中的袁家上下五十余人全部戮杀,其中就包括袁绍的叔父——太傅袁槐,堂兄——太仆袁基。 “董贼暴掠,杀我族人,害我叔父,绍虽不才,愿以血为誓,誓除董贼,报此国仇家恨!” 形声悲切,天地共鸣。 “报仇!” “报仇!” 三军将士尽皆呼应。 此时,有一清秀通雅、瑰姿奇表的文士挺身而出,对着袁绍拜首道:“董卓戕害天子,屠戮公卿。上违天心,下略万民。如今将军麾下三军齐备,粮草充足,正该顺天意民心,兵发洛阳,上报国仇,下除家恨,携哀勇之师,立不世之功。臣等不才,愿为将军所驱使,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说话之人姓荀,乃是荀子之后,单名一个彧字。 自董卓专权,便与族人避祸于冀州,现与其兄荀谌同在袁绍帐下效命。 话音刚落,便有诸多士子文人拜倒在地。 “恳请将军/盟主发兵,我等愿为前驱。” 袁绍转身看着台下一群请战之人一时陷入沉默。 此时,台下又一人,生得面阔口方,唇红齿白,一双小眼炯炯有神,他揣摩了一下袁绍的心意后说道:“将军与那董贼有国仇家恨,忠孝之心海内咸知,但愚以为,此时还不到出兵的时候。” 此人姓逢,名纪,字元图,南阳人士,多有智谋,袁绍逃离洛阳时,逢纪亦舍身追随。 “我报仇之心日进,出兵之念日盛,元图何以言时机未到?”袁绍看似询问,实则暗中松了一口气。 “原因有二。”逢纪竖起两根手指侃侃而谈道。 “其一,兵法有云,上下同欲者盛,如今盟军之中多有畏贼,怯贼之人。将军身为联军盟主,首要做的是统和上下,使得联军万众一心,如此攻城,城无有不克;以此攻贼,贼无有不惧。 其二,董贼刚将天子迁入长安,后患之忧刚解。董贼于此时杀害将军族人,正有引诱将军出兵之意,将军此时出兵,正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愚以为,智者不取。” 逢纪说完,便对着袁绍一拱手,退回了人群之中。 “一派胡言!” 未等袁绍说话,荀彧便再次挺身而出,出言呵斥道。 “兵法亦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将军身为联军盟主,屯兵于此,数月而没有寸进一步,长此以往,只会图耗士气。天下人观望已久,见此情景,也必然质疑盟主忠孝之心,除贼之念。 再者,如今太傅及以下,袁绍五十余口尽丧于贼子之手。将军与那董贼不仅有国仇,更有家恨,以此二者,盟军如有不肯出兵者,那便是将军不共戴天的敌人,将军正可斩其首级以震军威,何愁上下不能同欲!” “哼!”逢纪被荀彧公然反驳,再度出言,“文若先生这番话,先是指责将军不忠不孝,接着又妄图借将军之手挑拨联军内乱。先生此番言论,除贼乎?助贼乎?莫非慈明先生骤然登至高位,连带荀家上下也对董卓心存报恩之心?” “你,小人——”荀彧闻听此言,胸口起伏不已,拳头紧握,若非身旁荀谌将其拉住,恐怕二人早已动起手来。 袁绍这时才开口道:“元图不可胡言,文若乃谦谦君子,断无此般肮脏龌龊之念。慈明先生更是国之重臣,士子典范,京中传言,恐怕多为贼子讹传,诸位且不可以假为真。” “将军教诲极是,是在下口无遮拦,这便向文若致歉。”逢纪说着,便对着荀彧拱了拱手。 袁绍见此,继续说道:“只是,兵者,国之大事也。绍身为联军盟主,一言一行自当唯谨唯慎,唯恐有一兵一卒之失,以负豪杰之所请,忠贞之士之所念。如今绍为叔父之死而心忧不止,焦虑之下,唯恐决策有失。出兵之事,还请诸位细细思索,言以利害,着成文章交予我知。除此之外,绍必以书信至酸枣,说服联军诸公共同出兵。请诸位贤士相信,除贼复仇之心,忠贞报国之志,绍必不落后于任何一人。” “将军/盟主英明,除贼兴汉,我等义不容辞。” 荀彧见袁绍此番推诿之言,还想再劝,此时,却又一人来报。 说冀州牧韩馥听闻太傅袁隗之死,特派麾下别驾沮授前来慰问,另外,还要与盟主商量粮草一事。 袁绍闻言,便驱散众人,各自归营,又以沮授贤名,亲自出门迎接。 …… 数日后。 天气一天热过一天,荀谌穿了一件单薄的儒衫就来到荀彧处。 荀彧这伏案埋在书案上,不时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