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家这下也正了神色,“回大人,张巧巧是带了个大包袱走的,看门的人说她走得很急。天才蒙蒙亮,她就急急忙忙地从后门走了。” 张大奎连忙问道:“张巧巧家住在哪儿?” 周管家往东指了指,“在夫人的娘家高山村,往镇口东边去,大概十五里左右就到了。” 此时,裴离正好看到了朱县令,随即招了招手,“朱县令,又要麻烦你陪我们跑一趟了。” 朱县令哈哈一笑,“求之不得,是要去哪里?” “高山村。” 朱县令拍了拍胸脯,“行,没问题,我识得路,这就带你们过去。” 落后一步的严俊并没有听到高山村三个字,看到朱县令急匆匆的脚步,还有些好奇。 “你们这是去哪儿啊?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 朱县令摆了摆手,“去高山村,我们自己去就行了,你今日也累了一天了,还是回房休息吧。” 他总觉得严俊此人怪怪的,他打心眼里觉得不要让他跟着为好。 因为天色已经不早了,众人也有些着急了,故而忽略了严俊若有所思的眼神。 …… 翌日一早,裴离一行人就带回了张巧巧,再次踏进了严宅的家门。 张大奎将手中拎着的包裹放在了桌上,还随手打开了。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赫然是镀金菩萨一尊,红珊瑚笔架一副,玉腰佩一支,铜香熏炉一支和端砚一方。 这分明就是严刚成卧房中失窃的那些物品。 朱县令问道:“严俊,你看清楚了吗?这些东西是你父亲当中的吗?” 严俊没有回答朱县令的问题,只是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张巧巧,满脸的疑惑不解。 “小姨,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不是你拿的对不对,他们是从哪儿弄来的?” 张巧巧爱怜地看着严俊,“俊儿,事到如今,小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实话实说了,请原谅小姨的软弱无能。” 严俊和张巧巧二人相顾无言,只是眼眶都红透了起来。 张大奎咳嗽了两声,催促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严俊立即紧张了起来,“小姨,你什么坏事都没干,你可不能胡说啊。” 张巧巧苦笑一声,“俊儿,你听着,小姨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这些话你可能从前都没听过。” 她扯开严俊握着她的手,“你让小姨说完。” 张巧巧转身跪在了裴离的面前,“大人,严刚成是我杀的,东西是我拿的,你们抓我走吧,一命抵一命,我认罪了。” 严俊又拉住了张巧巧,“小姨,你胡说什么呢?你怎么可能……” 他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各位大人,我家小姨是最善良的,平日里连只鸡都不敢杀,连只蚂蚁都不敢踏死。她与我爹无冤无仇,这不可能,不可能的。” 裴离厉声道:“严俊!” 等严俊安静下来,裴离才继续说道:“张巧巧,你说严刚成是你杀的,你告诉我为什么吗?” 严刚成是张巧巧的亲姐夫,他有些想不通,他俩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张巧巧的眼神里瞬间充满了厌恶,扭曲的嘴角似乎在低声咒骂,手指都颤抖了起来。 “他毁了我一辈子,我一生都毁在他手里,我恨透了他!” 沈初将张巧巧从地上扶了起来,“你慢慢说。” 张巧巧挺直了身体,目光如同刀锋一般,带着刺骨的寒意,逐渐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杀意。 “快二十年了,可是对于我来说,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一样。” 那年张巧巧十七岁,正是青春年少花开时节,她来到山泉镇探望自家姐姐和她最疼爱的外甥,刚刚启蒙读书的严俊。 当时的严刚成远没有如今这般的身家,只开了一家店铺,住了旧房子。 严刚成待她很好,照顾周全,他跟她说,姑娘年方二八一枝花,正是嫁人的好时节,所以很热心地帮她找夫家。 很快,严刚成就替张巧巧找到了一个家境殷实的人家。 那天,严刚成领着一个陌生男子来到了张巧巧的面前。 男子玉树临风,进退有度,再加上姐姐跟她说,若是嫁到一个家境殷实的人家,那以后就不会吃苦了。 就这样,张巧巧答应嫁了过去。 她原以为以后会和相公琴瑟和鸣,恩爱一生,可是谁知道,她嫁过去没多久,美梦就破碎了。 原来,她上了严刚成的一个当,她居然成了他欠债交易的一个抵押物。 严刚成做生意不规矩,一心想发横财,净做的都是投机的买卖,结果果然上了别人的当,欠了一大笔的债。 那笔债拖了很久,严刚成最后被债主逼上了绝路,于是他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姨妹的身上。 张巧巧嫁的那个富家子,每天对她想骂就骂,想打就打,甚至怀着身孕还得伺候他。 有一次,那个富家子喝完酒回来,不仅带回来两个青楼女子,还对她拳打脚踢,生生把她腹中的孩儿打没了。 从此,张巧巧落下了一个终生不能怀孕的病根,被夫家休了回去。 张巧巧回到娘家后,无人帮她做主,也无人可以诉苦。 再者,一个终身不能生育的女人,还有哪个夫家肯要呢? 父亲离世,继母不容,她只能靠做一些针线活维持生计,幸好还有姐姐帮衬着,才不至于穷困潦倒,沦落街头。 严俊听的是声泪俱下,“小姨,这些事儿你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张巧巧垂下了眸子,“俊儿,这些事儿我怎么能跟你说呢?就连我的姐姐,你的母亲我都没有吐露过半句。” 每当提及那个名字,她的喉咙里就像卡住了根鱼刺那般,恨得痒痒的,却又无法阻止。 那份痛苦与恨意交织,让她每每夜不能寐。 “我恨那个毁了我一生的男人,只把他埋在心里,忍着,再忍着。” 严俊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小姨,你别说了。” 张巧巧说出这些话,觉得痛快了许多,像是一下子切掉了折磨她多年的毒瘤一样。 “不,俊儿,你让小姨说完,仇恨埋在心里永远不会消失,它只会膨胀,总有一天会爆发的。以前我不能说,不敢说,是顾及到我的姐姐,还有我最疼爱的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