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也叹了一口气,“严夫人,如你这般说,那些被严刚成伤害过的女子,都有杀他之心了?” 严夫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不太对,她连忙解释了起来。 “不……不是这样的,那些女子我都安排好了,有的已经出嫁,有的到其他地方去做事了,现在她们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怨恨了。” 想闹的女子不是没有,可闹了又能怎么样? 清白已经毁了,名节怎么能再毁掉了? 她没有办法救下那些女子,但至少能保证她们下半辈子钱财无忧,为此她搭上了自己全部的嫁妆。 更何况,要是严刚成被人告去衙门,她的孩儿该怎么继续在翰林院待下去啊? 裴离挥了挥手,“你先带阿兰下去吧。” 严夫人无奈,只能憋下求情的话,带着阿兰恭敬地退了下去。 张大奎的眉毛轻微挑起,“大人,你觉得严夫人的话能不能信?” 裴离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张大奎略一迟疑,半带犹豫道:“我看不见得,既然严刚成是这种好色之徒,被辱的女子中有性子刚烈的,记仇在心也是必然。” 就说刚刚的阿兰,一时激愤之下,未必不敢做出杀人报仇的事来。 裴离颔首,“你分析得有些道理,但有一点说不过去,即便是阿兰一时激愤杀了严刚成。可你想,一个小女子把一把刀扎进男人的胸膛,直到血液在胸腔中凝固之后,再把刀拔出来。” 这种从容,这种淡定,可不是刚刚吓得瘫软在地的阿兰能够有的。 随即他又朝沈初问道:“沈初,你以为呢?” 沈初心思纷乱,看向窗外的景色,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 她将见到尸体的那一瞬间,到现在发现的所有线索,都在脑中细细过了一遍。 沈初斟酌地开了口,“我倒是觉得阿兰杀人的可能性并不大,除此之外,这严宅内外墙高院深,看守甚密,外人进来作案的可能性也不大,倒像是严家另有其人。” 孙策海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对了,严俊人呢?之前不是一直在我们旁边的吗?” 查他父亲的案子,他作为儿子,这么不关心吗? 张大奎也想起来严俊此人,“对啊,他人呢,之前不是一直跟着我们的吗?” 说完后,他又在门口望了几圈,连严俊的半个影子都没看见。 “他之前一直想跟着朱县令去县衙查案卷,不过被朱县令拒绝了,不会又跟去了吧?” 孙策海觉得不可能,“应该不会吧,县衙的案卷除了县衙之人,外人不得借阅,这个规定严俊不会不知道吧?” 作为翰林院的六品官员,行事应该不会如此没有章法的。 …… 县衙。 朱县令将所有的案卷来来回回看了两遍,都未从中发现与严刚成之死有关的线索。 他揉了揉眼睛,起身准备去院子里活动一下筋骨,之后再战案卷,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新的线索。 只是他在外面逛了一圈回来后,突然听到房间里传来异动。 他心头跳了跳,悄悄脱下脚下的官靴,准备给那贼人来一个措手不及。 朱县令慢慢接近了翻看案卷的贼人,正当他准备一击即中的时候,他突然觉得那人的侧脸异常熟悉。 “严俊?” 严俊听到声音后,脸色微变,旋即恢复正常,嘴角勾勒出一抹温和的笑。 “朱县令,你回来了?之前我来找你,发现你不在,这才翻看翻看案卷,看看能不能对你有什么帮助?” 朱县令微微意外,露出迷茫的神色,他记得自己应该与严俊说过好几遍了,县衙的案卷外人不得沾手。 “裴少卿他们还在你家查案,你为何没在他们那边?” 严俊面色一怔,瞬间走缓了下来,恢复了以往从容不迫又十分谦逊的模样。 “是这样,我认为裴少卿查案自有他们的一套方法,我就不在那儿影响他们了。况且我怕你一人查看不了这么多的案卷,想替你分担分担。” 朱县令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严厉,决定再提醒严俊一遍。 “可是,这文库中所有的案卷,非查案人员是不能随便翻阅的,你到底是不记得了,还是……” 严俊神色从容,若无其事道:“朱县令,死的是我的父亲,我想尽快找到凶手,所以来看一下旧的卷宗,也不足为过吧?” 他突然又沉了脸色,“朱县令不会因此对我有所怀疑吧。” 朱县令尴尬一笑,“呵,那倒也不至于,不至于。” 不至于他个头,回头就跟裴少卿告状去。 严俊这厮有问题啊。 他直觉不应该把严俊再留在县衙,“案卷看的差不多了,我们还是先回严家吧,看看裴少卿他们有没有查到什么。” 严俊嘴角轻轻一撇,似笑非笑道:“行,那我们走吧。” 朱县令带着严俊回到严家时,裴离一行人正好站在严宅的门口。 裴离朝周管家问道:“从那天晚上到第二天早晨,没有外人离开严宅吗?” 周管家斩钉截铁道:“是的,没有外来人离开。” 沈初怕周管家没有听懂裴离的问题,又把问题拆开问了一遍。 “我家大人的意思是,严家办了那么大的寿宴,定是请了不少亲朋好友,有没有远来的亲戚喝完酒又离开的。” 周管家思考片刻,“若说的的是专门来祝寿的亲戚,那倒是有几个。严家的老亲来了四五个,还有我家夫人的亲妹张巧巧也来了,他们都在家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走了。” 他懵了,实在是不太明白大理寺的人为何要这般问,总不能怀疑到老爷亲戚身上吧。 “他们都是几十年的老亲戚了,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裴离摇了摇头,“这儿出了人命案,任何人都值得怀疑,我指的是任何人。我再问你,有人离开严宅时手拎着大包袱吗?” 查案者就应该怀疑一切,并且怀疑自己的怀疑。 有时候最不值得怀疑的人,反而是案子的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