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卿虚弱地咳嗽了几声,“沈大夫,我实在是精力不济,无法招待了,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沈初也不准备留下来讨人嫌了,便主动开口告辞。 “那我就不打扰了,我今晚也住在这边,你若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尽管来找我,不必跟我客气。” 说完就利索地出了门,采风也跟着沈初一起出去了。 沈初叫住准备回屋的采风,轻声细语道:“采风啊,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采风也不着急回屋了,还有些兴奋,“好的,沈大夫请讲。” 大理寺的大人对他如此客气,他能高兴许久呢。 沈初将采风带到了一个方便说话的屋子,还仔细看了看后头有没有人跟着,并将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文卿是什么时候入戏班的呀?” 采风看到沈初的一系列操作,一脑袋雾水,莫名其妙的,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好多年了,他是从小被班主收养的,我们戏班除了班主和三叔,就属文卿待的时间久了。” 文卿可是吉祥戏班元老级的人物。 沈初继续问道:“那你们班主和三叔待文卿如何?” 采风特别羡慕地回道:“特别好,班主对文卿就跟亲儿子似的,不对,比亲儿子还好。三叔对文卿也挺好的,不过没有班主好。” 他们这些人有时候还戏称文卿是他们的少班主呢。 有一次还不小心被班主听到了,班主不仅没生气,还开玩笑说以后吉祥戏班就是文卿挑大梁了。 沈初倒是有些惊讶,“你们班主有亲儿子啊?没带在身边吗?” 戏班经常是需要走南闯北,有时候一个地方都能待上几年,所以一般都是拖家带口,毕竟一家人还是要齐齐整整的。 采风耸了耸肩膀,“没有,班主他们父子俩关系不太好,班主对他夫人也有些冷淡,我不太清楚他们是怎么回事。” 班主对旁人都特别温和,但对班主夫人就很奇怪,感觉特别陌生,还有些厌恶的感觉。 不过班主夫人也懒得搭理班主,连个好脸色都不给。 班主儿子的脾气就没那么好了,经常跟班主吵架,还说以后不认他这个爹了。 “那文卿有爹娘吗?” 沈初也猜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她还是开口问了。 采风摇了摇头,“文卿是孤儿,不过他有班主疼爱,所以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他的。” 不像他,就为了十文钱,被爹娘卖到了吉祥戏班,他宁愿没有那种爹娘。 沈初笑着说:“行,我问完了,你早点去休息吧。” 说完还掏出了些碎银塞到了采风的手里,总不能让人家白白浪费了休息时间。 采风却是误会了沈初的意思,他看到银子后,坚定地挺起了胸膛,“沈大夫放心,今日你我二人的谈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他出门时,还绕着屋子走了一圈,等确认没有人偷听后,这才将银子塞到了怀里,还朝沈初鞠了好几躬。 等到采风离开后,沈初笑着摇了摇头,“是个打探消息的好苗子。” 等过了一会儿,沈初还是没见到裴离的身影,挠了挠头,“奇怪,人去哪儿了呢?” …… 沈初怎么想也想不到,裴离这时正趴在班主的屋顶上。 裴离一开始是想找班主说上几句借宿的话就走的,可当他刚靠近班主的屋前,就闻到了一股香火的味道。 他当即就想到了后山下的那个坟包,上面摆着黄纸和纸钱。 随后他当机立断地飞到了屋顶,拨开了屋顶上的稻草。 屋子里香火弥漫,成股檀香薄烟窜入裴离的鼻腔,裴离忍了好久才没打喷嚏,也不知道这班主到底点了多少支香。 班主呆呆地跪在蒲团上,手中的黄纸一直快烧到了他的手指,他才突然惊醒过来,连忙投进了旁边的铁盘里。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看向燃尽的黄纸,“师妹啊,真的是你吗?是你来找我报仇了吗?” 班主仍旧念念叨叨的,“你应该来找我的啊,李三他……都是因我而起,你不该找他的。” 班主微微颤抖地又拆了一刀黄纸,“冤有头债有主,下一个,该轮到我了吧。” 他烧纸的动作略显僵硬,仿佛背负着一份沉痛的负担,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曾经做过的错事。 每天晚上一闭眼,他都能看见那双眼睛,那双眼眸里散射出的目光,困住了他一辈子。 现在还搭上了李三的命。 或许他马上就要解脱了。 裴离在屋顶上看得若有所思,师妹?莫非那个无主的坟包是班主师妹的? 他见班主只顾着烧纸,没有再说什么了,便脚尖一点,轻轻地闪身而过,除了掀起一阵微风,什么也没惊动。 裴离准备去喊沈初一起去村长家时,沈初正翻着一堆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草药,面上十分严肃。 沈初一边翻一边还在自言自语,“我在哪儿闻过呢?到底是在哪儿来着?” 裴离忍不住问出声:“你在找什么?” 沈初头也不回地答道:“我刚刚在文卿屋子的香炉里闻到了一种很熟悉的味道,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闻过?” “香味?”裴离觉得沈初不是那种对香味感兴趣的人,“是什么熏香的香味吗?” 沈初觉得有些头疼,“不是,是一种药草的味道,很淡很淡,要不是我鼻子尖,我还真不一定闻得出来。” 那味道辛中带些微苦,很熟悉,但她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裴离有些好奇,“那你这堆草药哪里来的?” 沈初往屋子前头指了指,“就那屋子前头晒着的,想来是村里的人晒在这儿忘记收了,我没事儿翻翻看的,看能不能想起来。” 正好也帮村民收起来,要是放在外面一夜,那这些草药也就废了。 沈初其实也没抱什么希望,就是随便翻翻,但当她看到一株莲座状叶丛的草药时,突然愣住了。 她剥开草药的顶端,抠出了几粒淡黄棕色的果实递给了裴离,“我知道那香炉里燃的是什么了,就是它。” 是它是它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