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听声音便知道张大奎摊上事儿,朝静远客气道:“这个公子,夜已深,城门怕是落了钥,请问这附近可有歇脚的地方?” 静远刚想拒绝,裴离便出声了,“二位怕是后头有人追赶吧,你们放心,后面现在应该没有人。” 佩兰拉了拉静远的衣袖,“我们也歇歇吧,实在是跑不动了。” 静远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前头有一废弃的城隍庙,各位若是不介意的话,那就随我们来吧。” 李广进先给了张大奎一拳头,然后微笑道:“不介意,不介意,有个避风的地方即可。” 虽说是废弃的城隍庙,但并不十分破旧,屋内的灰尘也不是很多,想必有了不少人前来借宿。 张大奎十分有眼力见儿地出去捡了些枯枝,用火折点着之后,不仅寒意被驱散了,他们也看清了佩兰和静远的长相。 佩兰虽是浑身狼狈,但不管是她衣服的料子,还是她不俗的容貌,都看起来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光是她头上那支要掉不掉的金簪就价值不菲。 与她十分亲昵的静远则不同,衣裳已系的发白,身上还有大大小小不下十个补丁,即使举止大方,也能看得出来出身贫寒。 沈初一上来就睁眼说瞎话,“在下沈初,与几位兄长游山玩水之时,不慎迷路,今日能够认识二位也是荣幸。” 静远看起来不太想搭理人,但还是客气道:“在下曹静远,她是我的……她是沈佩兰。” 见沈初还想开口,曹静远连忙出声打断:“各位,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歇息吧。” 不等沈初回答,曹静远便脱下了外袍,铺在了地上,轻轻地将昏昏欲睡地沈佩兰抱了上去。 张大奎摇头晃脑地凑到了沈初的旁边,“这看起来像是私奔啊。” 沈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应该是私奔的升级版,逃婚加私奔。 裴离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张大奎的后脑勺,“切莫当着人家面说这些话,赶紧去歇息,明日还要赶路呢。” 他说完就解下身上的披风,铺在了离火堆较近的地方,轻柔地对沈初说:“困了吧?快去睡吧。” 沈初配合地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头都没抬地背对着裴离躺下了。 火堆里的火光照亮了她羞红未退的脸颊,还有颤巍巍的睫毛。 火光一闪一闪的,她的心也一跳一跳的,十分惊慌。 裴离偏过头去,一句话不说地看着张大奎,把张大奎看得惊慌失措的。 孙策海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然后把呆头呆脑的张大奎拖到了城隍庙的角落里。 李广进也走过去,伸手感应了一下风,然后将张大奎调转了一下方向。 二人最后躺下安详的睡了,只剩张大奎在风口莫名其妙。 披风很大,再加上沈初又刻意地缩在了一边,裴离压下狂跳不止的心,躺在了沈初的身侧。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拳头的距离,衣角不经意地纠叠在了一起,耳边还有噼里啪啦的烧火声。 不知为何,带着循序渐进的,令人无法忽视的暧昧。 沈初似乎都能感觉到裴离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一路钻到衣服里,勾起的酥麻让她心痒难耐。 她本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的,但居然一觉到了天明。 …… 晨光熹微,日头透过树枝的缝隙洒落在土地上,犹如点点碎银,煞是好看。 此刻正是清晨,草木宽大的叶片上滚落着晶莹的露珠,带着些朝露的寒气。 沈初突然被人拍醒,一睁眼便是裴离清隽的面庞。 裴离表情略带点严肃,“有人来了。” 甚至来了不少人,身上应当都配着家伙。 张大奎三人此时也醒了,睁眼便是警惕,毫无惺忪感,一个呼吸之间便来到了裴离的身后。 李广进朝还在睡着的曹静远和沈佩兰努了努嘴,“要不要叫醒他们。” 裴离摇了摇头,“不必了,他们已经到门口了。” 沈初把劫匪、乞丐、流民都想了个遍,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来的居然是手持佩剑的官差。 为首的那位官差在看到裴离几人的时候眯了眯眼,然后在城隍庙稍微扫视了一眼,便看到了相拥而眠的曹静远和沈佩兰。 他扯嘴笑了笑,然后走过去狠狠给了曹静远一脚,“给老子醒醒。” 曹静远一下被惊醒,在看到官差后,头顶仿佛有惊雷闪过,一时心跳如擂鼓。 他下意识地推醒了沈佩兰,沈佩兰迷迷糊糊之间撑起了身子,“静远,怎么了?” 为首官差嗤笑一声,“相公都死了,居然还睡得着,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沈佩兰忽然呼吸一滞,抬头看向了面前的人,然后惊恐地左顾右盼,发现自己无所遁形。 为首官差招手唤来了属下,“把他们俩带走。” 他然后又看向了一直没出声的裴离几人,又抬手招来了几个官差,“他们是同犯,都带走。” 张大奎刚想掏出腰间的大理寺令牌,裴离却按住了他的手,“静观其变。” 沈初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他们马上来活儿了。 …… 阳城县的牢房可比不上大理寺的,这里常年不见天日,连空气都是浑浊的,门窗和柱子都是手臂粗细的铁条。 小窗里透过来的阳光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在残破的泥墙上泛不起一丝涟漪。 沈初没忍住紧了紧自己的衣领,她总觉得这里森森的阴气无孔不入。 裴离刻意靠近了沈初几分,低声道:“很冷吗?” 沈初摇了摇头,“不冷。” 她就是觉得铁链相互碰撞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就像是冤魂不甘的嘶吼,让她骨子里发凉。 裴离安慰道:“莫怕,我在。” 沈佩兰紧紧抱住了曹静远的手臂,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静远,怎么办?我们怎么办才好?” 曹静远四处张望着周遭的情况,“我们……我们会没事儿的。” 裴离看着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起来。 阳城县的牢房不分什么男犯人女犯人的,为首那位官差先把曹静远和沈佩兰推进一个牢房锁了起来,最后再把裴离几人一股脑儿地全塞进了一个牢房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