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昨夜的大小酒馆都座无虚席，他们一行人愣是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能喝酒的地方，只得压下心思，约着下次再来过。 沈初午膳随便垫巴了两口就出门了，裴离昨日说茶香酒馆新出了一款茶酒，名曰仙芽醉，便约着他们几个一同尝鲜。 她到包厢时，茶香酒馆的小二正侃侃而谈，一脸骄傲地介绍着仙芽醉，“各位客官，所谓仙芽，乃是仙家才能饮用的嫩芽饮品，它生于山颠云雾处，从未受过凡间的污浊，用它来入酒，齿颊留香，鲜芳醇美，可谓是酒中的珍品。” 小二的话早就勾起了张大奎腹中的馋虫，连忙迫不及待地说道：“小二，你别说了，听得馋死了我，快上两壶。” 沈初刚来就觉得裴离有些奇怪，现在更这么觉得了，他是好茶之人，昨日明显对从未听过的茶酒十分期待，但今日却坐在凳子上莫名地出神。 她给裴离递过去一杯热茶，“大人，是发生何事了吗？” 裴离的眉宇间是抹不开的愁绪，“今日出门前我收到了夏丞相的消息，他说高进喜留下一封自白书后就畏罪自尽了。”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的，这件案子只能查到高进喜为止。 张大奎呆呆地张开了嘴，“什么？我昨夜还听大人你们说高进喜一直在狡辩呢，怎么过了一晚上突然认罪了？” 孙策海把已知的线索快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昨夜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裴离联想到昨日高进喜求生的神态，再加上他们也没有拿到高进喜与人奴案有关的确切证据。 “我们昨夜离开皇宫之前，就将高进喜关入了慎刑司，并命人严格看守，不许任何人近身，只是没想到他会咬舌自尽。” 沈初一开始就在心中否定了高进喜畏罪自杀的可能，她相信裴离和夏江临的判断，“慎刑司在皇宫，或许有宫中之人在你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去见了高进喜。” 李广进虽然对慎刑司了解不多，但他也知道纸笔此类物品根本不会出现在一个监狱，“自白书？遗书吗？他什么时候写的？” 裴离也觉得十分可疑，“夏丞相在高进喜的尸体上发现的，字迹也确实是他的。” 张大奎的嘴角挑起一抹讥嘲的笑，“高进喜死了，那荣妃可就高枕无忧了。” 孙策海叹了口气，灌了一大口茶水，才压下心中的郁闷，“荣妃我们也只是怀疑，本来就没有证据能证明她与人奴案有关，现在是查都没法查了。” 裴离想到今日一早连续收到的两张纸条，“夏丞相还传来一个消息，荣妃今日一早请了太医把脉，说腹中的胎儿是个小皇子，圣上为此龙颜大悦，特封荣妃为荣贵妃。” 张大奎从鼻腔中哼出冷笑声，“这么巧？高进喜一死，她就查出怀的是位小皇子了？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这就有些出乎沈初的意料了，“荣妃……贵妃怀孕多久了？” 裴离想了想，“好像是一月有余。” 沈初这下确定荣贵妃有所图了，太医就算能够通过把脉辨别男女，也不可能在一个多月就看出来，B超也还得四个月才能看出性别呢。 “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李广进想到那些还堆在大理寺的骸骨，感觉有些什么东西在胸口压着，让他喘不上气了。 “哎，事情说到底，伤害最深的还是远在江南的那些父母，他们怕是永远都不会相信自己捧在手心上养大的儿女，居然会被人虐杀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有的竟连副完整的尸骨都没了。” 沈初的眼角也有些湿润，“死亡之所以痛苦，并不是因为死亡本身，而是那些活在世上的人又少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裴离给沈初递过去一张帕子，“如果人奴案真与荣贵妃有关，她会有报应的。” 他会查下去的。 沉默良久后，张大奎突然开口：“不说这些了，今日我们是来品尝茶酒的，怎么酒还没上来啊？” 小二的声音由远及近，“各位客官，来了来了。” 张大奎让小二下去之后，赶忙给在座的各位都斟满了茶酒，“一半清茶一半酒，我倒是第一次见到，让我来尝尝是不是徒有其名。” 裴离细细地抿上了一口，眼睛不自觉地半眯了起来，“以茶酿酒，兼得二者其妙，好茶，好酒。” 沈初也觉得异常可口，没有酒的辛辣，却有酒的醇厚，没有茶的苦涩，又留有茶的清香，不愧仙芽醉之名。 李广进也准备夸上两句，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楼下一阵喧闹，中间还夹杂着桌子板凳倒地的声音。 张大奎和沈初瞬间眼睛一亮，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们下去看看。” 裴离一看就知道沈初和张大奎打的什么主意，眸中带着浅浅的笑意，“去吧去吧。” 开门后，楼下的喧闹声更为清晰地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来，张大奎耳朵一竖，就知道肯定是有人酒后闹事。 他顿时觉得没什么意思，刚想领着沈初回到包厢里，喧闹声突然变成了一道男子的嘶吼声，“啊啊啊啊啊，死人了！死人了！” 裴离的神色一凛，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出事了，一起下去看看。” 仙芽醉的名气早已打了出去，茶香酒馆里自然是挤了不少人，再加上刚刚那男子撕心裂肺的一嗓子，门口又涌进来不少看热闹的人。 他们几人差点都没能推开包厢的门，酒馆里聚集了大片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以沈初的小个头，只能见四周人头攒动，惊呼声和询问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裴离朝张大奎使了个眼色，张大奎点了点头，掏出怀中的大理寺令牌，大声道：“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通通闪开。” 一听到大理寺三个字，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一齐朝后退去，自动闪出了一条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