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离跪在地上没有说话,他知道萧祈在考虑什么,因为即使是帝王,也不能随心所欲。 萧祈是个励精图治的好君主,所以他必须在其位谋其政,他需要考虑的不仅是那六百七十三个子民,他还要管着这偌大的王朝。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夏丞相突然开口了:“圣上,法度严明,百官才能畏服,此乃皇权之威也,凡是有人触犯我大晋律法,必须严惩,无论何人都不能例外。” 萧祈不禁扶额,他就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夏丞相,朕知晓你所言,可是……” 夏丞相看着萧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没有可是,国之将兴,必有祯祥,国之将衰,必有妖孽,今日老臣恳请圣上铲除这些祸国妖孽。” 说完,他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并缓缓地将匕首拔出了刀鞘。 萧祈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铺天盖地而来,“丞相,切莫做傻事啊,朕这就下旨法办他们。” 他知道夏丞相此人从不来虚的,只要涉及到危害了大晋朝之事,夏丞相必定死谏,尤其是爱撞柱,吓得他立马下旨把金銮殿里的柱子都缠上了绸布。 萧祈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来,深怕夏丞相一不小心伤了自己,“朕的好丞相啊,你现在怎么又换匕首了?” 夏丞相一脸正气地明知故问,“圣上,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老臣只是想让圣上看看,这把匕首您认不认识?” 皇后在萧祈耳边耳语几句,萧祈这才想起来,“这不是靺鞨族的进贡之物,朕记得很久之前赏给高公公了,现在怎么会在丞相手中?” 夏丞相目不转睛地盯着高进喜,没有忽略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此物是在其中一名人奴的尸体上找到的,至于为什么会在人奴尸体上,那就要问问高公公了。” 还不等萧祈发问,高公公就连忙跪了下来,重重地给他磕了三个响头,“奴才死罪,圣上将匕首赐予奴才后,奴才便将其妥当放置起来了,可是不久前奴才进库房查看,这才发现匕首不见了。奴才怕圣上砍奴才的头,所以瞒着不敢上报复,求圣上恕罪。” 萧祈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无碍无碍,但你毕竟弄丢了御赐之物,朕还是要罚你挨顿板子,并且把偷你东西的小贼抓出来。居然敢在皇宫偷盗,真是好大的胆子。” 高进喜又磕了三个响头,“谢圣上仁慈,奴才以后一定严密看管库房,不让有心之人以此来陷害奴才。” 被后面的小太监扶起身后,高进喜还隐秘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夏江临和裴离,眸中闪过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夏丞相看都不看高进喜的装模作样,摆明了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既然高公公的匕首与人奴案牵扯在了一起,如果要还他清白,必须连他一块儿查,还望圣上恩准。” 萧祈的眼角微抽,有些郁闷至极,朝夏丞相好声好气地劝道:“高公公只是遗失了物品而已,小惩大戒即可,他是不会牵扯到人奴案的。” 夏丞相向来都是一睁眼就是干,文人的身板,武将的脾气,他拿起匕首就往自己脖子上比划,好像是在挑在哪儿下手能够死的更快。 萧祈叹了一口气,他迟早被这个老东西给吓死,“查查查,朕准了,你想怎么查?” 夏丞相思忖片刻,随后转过身来指了指裴离和夏江临,“先去趟高公公的直房吧,圣上与诸位大臣继续欣赏凤歌鸾舞,老臣带着裴离和他旁边的那个东西去即可。” 萧祈点了点头,“去吧去吧,朕把美酒都给你们留着。” 等夏丞相带着裴离和夏江临,还有一众侍卫都离去后,萧祈想了想还是宽慰了高进喜几句。 “高公公,夏丞相的脾气你也知道,要是不顺着他的脾气办,他指定能死给朕看。” 高进喜在袖中握紧了拳头,但面上还是一派的恭敬,“奴才知晓,随他们怎么去查,奴才都问心无愧。” 更何况,他也不信夏南辰那个老东西能查出什么来。 …… 高进喜作为圣上最亲近的太监,同时又是管理内务府的太监总管,他自然不可能与旁的太监挤在一处,所以圣上特赐他一个独门独院。 但高进喜的院子虽然不小,但却异常简陋,甚至有些寒酸,除了常用的桌椅板凳,其他东西是一概没有。 夏江临进门的第一眼,就将高进喜院子里的所有东西都一目了然了,实在是看不出来与人奴案相关之处。 “这堂堂的大内总管,就住在这种地方?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裴离正在检查墙上是否有机关,见夏江临愁眉苦脸的,便一手撑墙,一手叉腰,说道:“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也许你所看到的,正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 夏江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说的话很有道理,但你说话的样子实在是太令人倒胃口了了。” 正与裴离同一姿势的夏丞相,一脚把夏江临踹了个屁股蹲儿,“别废话了,给老子找!” 夏江临揉了揉屁股蛋儿,嘟囔道:“平时老臣老臣的,对我就是老子,你踹人的劲儿哪里老了。” 可是半个时辰后,他们都快把高进喜屋子里的地砖都一一掀开了,还是一点线索都没发现。 夏江临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什么都没有的院子,“这老东西屁股擦的这么干净?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裴离觉得事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他们肯定落掉了什么,“我们从头将事情捋一捋,如果你们是高进喜,为何会想到用人奴来联络各方官员?” 夏丞相闭着眼睛想象自己是高进喜,“自然是我知道折磨人奴的乐趣所在,也知道旁人根本拒绝不了这种乐趣。” 裴离继续问道:“那为何那些官员会一次又一次地购买人奴?” 夏江临在心里一直默念我是太监我是太监,“因为上瘾,他们根本戒不掉这种极致的欢愉。” 他现在已经全面将自己代入了一个太监,“照这么说,那高进喜肯定一直有这种折磨人的习惯,而且根本控制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