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将军府妆点得遍布胭脂红的纱幔,房檐廊角,梅枝桂树上红灯笼高高挂起,艳粉浮金的喜字衬得将军府的众人喜气洋洋。 迎亲的队伍到了将军府的外面,锣鼓声响起,头披红盖头的新娘子莲步轻移,随着媒婆的牵引一步步地跨过门槛。 唐大少爷一袭红袍,温和俊朗的容颜光彩焕发,他牵着红绸的另一边,与新娘一起踏入了铺满红裳的正堂。 唐将军和唐夫人端坐主座,满意地看着面前的新婚夫妻,新娘子身材窈窕,光是一个身影看起来就同新郎说不出的般配。 拜堂前,需要燃烛焚香,鸣爆竹奏乐,也就是在这时,裴离带着沈初等人进了正堂。 唐将军嘴角的笑意霎时没了,微蹙的眉心,隐隐透着几分烦扰,但还是从凳子上起身,站到了裴离的面前。 “裴少卿,如若你今日来是讨一杯喜酒喝,那我欢迎。但如果你是带人来闹事的,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随即凑到裴离的耳边,低声道:“我已经知道你找到百花巷了,你到底想如何?” 裴离朗声一笑,提高了平日说话的音量,“什么百花巷不百花巷的,我今日可不是来找你的。” 唐将军的眉目间黑压压地透着阴沉,“今日是犬子的大喜之日,我劝你不要太过分。” 唐大少爷挡在了唐将军的面前,温和道:“在下唐之舟,多谢裴少卿来喝我的喜酒,今日府上若是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裴离带着沈初几人,坐在唐之舟命人搬过来的椅子上,慢悠悠地喝着茶水,像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众人对他们的排斥。 唐将军“哼”了一声,沉着脸回到了座位上,连灌了好几口水,才堪堪把胸口的火气压了下去。 锣鼓声继续敲打起来了,喜嬷嬷一步一个吉祥话。 “一拜天地,地久天长。” 沈初闭着眼睛一直在回想莲姨娘死后的案发现场,白绫、跛脚的桌子、脖子上的勒痕、还有莲姨娘脸上的微笑,把这些想了一遍又一遍。 “二拜高堂,四季安康。” 莲姨娘的双足离地大约半人高,正常人要想将她悬于梁上,必须踩着桌子,但那桌子是瘸腿的,而且也根本支撑不了两人的重量。 “夫妻对拜,百年恩爱。” 还有她到底为什么要笑?是满足,是解脱,还是成全? 新婚夫妻按照喜嬷嬷的指引,一一完成,主屋里的宾客也不自觉的鼓起掌来。 喜嬷嬷清了清嗓子,笑道:“礼成,送入洞房。” 话音刚落,沈初突然出声道:“我听说新娘子是校尉之女,外祖父还是源顺镖局的镖头,所以自幼习得一身武艺,是吗?” 新娘子转过身来,朝沈初微微俯身,“小女子李盈,一身武艺不敢当,只是为了强身健体罢了。” 礼已成,李盈便掀开了红盖头,露出了一张精致的面容,她嘴唇半勾,直直地看着沈初,黝黑深邃的眸子中透着一个女子身上少有的桀骜。 唐之舟的眉心浅浅皱起,但开口的声音依旧轻柔,“这位姑娘,如果没什么事儿的话,还请让开。” 沈初丝毫没有让步,目不转睛地看着李盈,“直到今日见到你和唐之舟,我才想明白所有的事情。但有一点我没想明白,你为何要杀了你的婆母?” 李盈低声一笑,悠哉悠哉地开口,声音里透着一股轻松愉快的气息,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姑娘,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婆母好好地坐在那里呢。” 唐夫人看不出丝毫的不满,云淡风轻道:“姑娘,还请注意言辞。” 裴离垂了下眸,转而朝沈初温柔笑开,“别怕,你继续说。” 沈初碍于场合将感谢藏于心底,正色道:“我说的婆母并不是唐夫人,而是唐之舟的生母,莲姨娘。” 唐之舟的瞳孔骤缩,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脸上浮现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你是说,我母……莲姨娘死了?” 沈初一时有些困惑,“你不知道?” 她起初还以为李盈是替唐之舟杀的人,没想到居然不是。 唐之舟踉跄地走到了沈初的面前,“怎么可能?她明明好好地活在荷花苑,她怎么可能死呢?” 沈初斜睨着他,已微露讥嘲,“好好地?你从未去看过她?” 十五年了,居然一次都未曾踏进荷花苑,真是养儿子不如养条狗。 唐之舟的表情一滞,沉默了片刻,抖着声音回道:“我……我不敢。” 沈初懒得搭理这个不孝子孙,直接推了他一把,“起开。” 随后接着朝李盈说道:“我们首先排除了唐将军和唐夫人的嫌疑,本来我一直认定的凶手是唐之舟,但我今日见到你之后,我才发现凶手是你。” 李盈饶有兴趣地看着沈初,“此话怎讲?” 沈初继续道:“唐之舟虽是将军之子,但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根本做不到将莲姨娘的尸体悬于梁上。但你不同,你会武,做这件事是轻而易举。” 就刚刚唐之舟身娇体软易推倒的模样,大概也只能拧断蚂蚁的脖子了。 李盈嗤笑,满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就因为这个?没想到你们大理寺捉拿犯人竟如此草率。” 裴离抬步走到了李盈的面前,看向她腰间的香囊,“还有你的香囊也出卖了你。” 众人顺着裴离的眼神望过去,那是一个百蝶穿花锦缎香囊,以锦缎缝成的软袋,散发着幽幽香气。 李盈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香囊,似笑非笑地看着裴离,“这是我母亲去世前亲手给我缝制的香囊,所以我才会在成亲时戴着,我倒想知道区区一个香囊是怎么出卖我的?” “这个香囊的锦缎和吊死莲姨娘的白绫出自同一匹布。这种布叫云锦,是皇室御用贡品,云锦以纹样精美、配色典丽着称,但白色的云锦只有一匹。” “这匹云锦被圣上赐给了皇后娘娘,但三年前,李校尉在街上救下了皇后娘娘的幼弟,所以皇后娘娘将白色云锦赏给了他。” 张大奎恍然大悟,“皇后娘娘所赐之物,李家断不会送人,所以凶手只可能是李校尉家的人。但李校尉这几个月来一直都在城东练兵,连女儿成亲都不能赶回,所以凶手显而易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