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斜,疏散的阳光从轩榥的缝隙中透了出来,洒在沈初浅青色的裙角上。 裴离把水壶持起,缓缓将热水注入茶壶,细流如丝,香气随着热气袅袅上升,在室内缭绕不散,恍若置身仙境。 裴离将杯口贴近鼻尖,深深吸了一口,“细而持久,清香纯和,好茶。” 张大奎抹了把嘴,煞有其事地赞叹道:“真解渴,果然是好茶。” 裴离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我们还是说回莲姨娘吧。” 孙策海首先开口:“唐将军对莲姨娘虽说是起过杀心的,但他有的是机会杀莲姨娘,没必要等十五年吧。” 沈初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把玩着茶杯,“除非莲姨娘在死前拿他的把柄威胁他了,他一气之下杀了莲姨娘。” 大晋朝虽说不能随意打杀良妾,但一个名声尽毁,又被关十五年的妾有谁会在意,况且莲姨娘还被伪装成了自缢。 李广进的想法和沈初的不谋而合,“我同意,莲姨娘的亲儿子快要成亲了,她几日前就已经开始置备衣裳了,好像是确定自己能出荷花苑似的。” 张大奎的眉毛拧成了疙瘩,脸上写满了困惑,“既然如此,到底是什么把柄让唐将军如此忌惮?” 沈初的唇角蓦然绽出一朵冷笑,“看来要好好查一查这唐将军了。” 孙策海突然问道:“那唐夫人呢?” 裴离眉眼深深,温和的脸上透出两分冷厉,“她是个聪明人,没必要杀莲姨娘。” 受害者受尽鞭笞,牵连者百口莫辩,而觊觎者坐收渔利,唐夫人就是一个绝顶聪明的觊觎者,一切只需顺水推舟即可。 李广进不停地扣着桌子,“那从哪儿查起呢?总不能直接问吧?” 沈初双手交叉匍匐在桌上,手指在桌面上一点一点的,“一个男人的秘密无非就是关于女人、名声、钱财和官位。” 张大奎思索片刻,“肯定不是女人和名声,他都光明正大的养外室了,看样子也不是很在乎这两样。” 孙策海继续道:“我觉得钱财也不是,唐老夫人的娘家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富商,死后给唐将军留下了不少田宅铺子。就算撇开这些都不谈,光说唐夫人的家底也是十分丰厚啊。” 几人突然对视了一眼,脱口而出:“官位!” 沈初边琢磨边嘟囔道:“唐将军主要负责城门的巡逻,巡逻会出现什么把柄呢?还是很大的把柄。” 游骑将军就相当于现代的治安管理大队,除了维护社会治安秩序外,还负责流动人口和暂住人口的管理。 裴离的神情微敛,眼眸中的温和敛去,渐渐有凝重浮了上来,“他放了不该放的人进来。” 京城有两种人不得随意进入,一种是被外放的官员,但外放官员在离开京城后,多偷偷返回,借贷财物,置办衣装,娶妻买妾。这些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还有一种人不奉诏不准进京。 张大奎兀地捂住了嘴,害怕自己太过惊讶喊叫出来,“不会吧不会吧。” 大晋朝采取的是分封制度,会给王爷一块封地,给予一定的兵权,但没有皇帝的圣旨,所有藩王不得入京。 孙策海的脑中仿佛炸出一道惊雷,眼睛陡然睁大,“这姓唐的,胆子不小啊,欺君之罪,这把柄可真够大的。” 裴离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如若正如我们猜测的那般,那唐将军就不是杀害莲姨娘的凶手。十五年前还是先皇在位时,那时候的藩王如今早已死绝,唐将军没必要因此动手。” 张大奎愁得都快把脑门儿上的头发揪完了,“对啊,都死无对证了,确实没必要动手杀人了。那到底还有谁会置莲姨娘于死地啊?” 沈初皱眉蹙额地摸着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凶手不是唐将军,不是唐夫人,那与十五年前事情相关的人只剩下他了。 “我们再去荷花苑看看,说不定我们遗漏了什么线索。” …… 月光透过枯树藤蔓,洒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诡异的影子,空气中弥漫一股潮湿而腐朽的气息,令人毛骨悚然。 破旧的窗户不时发出吱吱作响的声音,黑暗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在悄悄地移动。 突然众人的耳边响起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声音尖锐而恐怖。 张大奎一下子跳到了李广进的背上,双臂死死地锁住了他的喉咙,“有……有鬼在叫!” 孙策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再不放开他,他马上就要变成鬼了,刚刚应该是野猫在叫,我去给你抓过来看看。” 话毕,孙策海的脚掌在台阶上一点,借力腾跃,离地窜起,伴随着一声树枝的声响,他的右手已经牢牢扣住一只黑猫的脖颈。 孙策海捏住黑猫颈部的皮毛将它提到了张大奎的面前,它丝毫不怕人,摇晃着灵活又蓬松的尾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正盯着张大奎扑闪扑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