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 张大奎递过来一沓纸张,“大人,我们去查了李松父子山上的屋子,屋内灰尘遍布,看起来已经有半年多没有人住过了,李松和李二铁的夫人怕是撒了谎。” 李广进继续道:“不过我们在山下发现了一本书,书上署名王来胜,想必王来胜就是从此山坠落而亡。” 裴离原本略微有些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这十名死者居然都有关联。” 王来胜死在了李松和李二铁的山下,朱长石很可能死在赵勇的草药下,周志死在李义元绣房的银丝之下。 沈初探出身子,好奇地问道:“那我们接下去怎么查?” 裴离看了沈初一眼,眸子黑沉沉的,带些许沈初看不懂情绪。 “或许……不用查了。” …… 忽闻锣鼓声起,大理寺外有几名侍卫正在吆喝众人去看大理寺少卿裴离断案,喊人之声,在风中不绝于耳。 等众人三三两两赶到时,孙婉清和陆思静已经跪在了堂下,并对杀了李义元、陆忠、周志等十人供认不讳。 裴离的声音沉静有力,“我最后再问一遍,那十人俱是你们二人所杀?” 陆思静的眼神平静无波,淡然一笑道:“是,他们十人皆是死于我们二人之手。” 门外不明真相的众人开始对二人指指点点,有的鄙视地看了她们几眼,有的忍不住吐了几口唾沫,有的恨不得当场给她们几棍子,其中言语最激烈的居然是成了亲的妇人。 “听说她们杀了自己的夫君,真是最毒妇人心啊,居然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下得去手。” “不就是被夫君打了几下嘛,男子在外做工已经很累了,回家发泄几下实属正常,就她们大惊小怪的。” “哪个妇人没被夫君打过,她们居然如此恶毒,居然杀人!” “杀人偿命,她们居然还杀了旁人的夫君,有这样的下场是罪有应得。” 人群中的沈初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被质问的,从来都不应该是受害者。 家暴这个问题沉重到几千年后都无法解决,男人打女人,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但丈夫打妻子却不会。 裴离看了人群一眼,沉声道:“既然你们二人对所犯之罪供认不讳,那便签字画押吧。” 孙婉清和陆思静如释重负地相视一笑,刚准备按下手印时,便被门口的来人叫停了。 “且慢,还有我们。” 孙婉清看清来人后,眸色倏紧,有一瞬的吃惊,“你们为何要来?” 陈文君眼底盈含着笑意,眉间透出一份从容不迫。 “事情是我们十人一起干的,为何过错却是你们二人来背。” 随后,陈文君朝裴离郑重地跪下,正色道:“裴少卿,我是赵勇之妻陈文君,我自小熟知药材,赵勇和朱长石就是我毒死的。” 宋昭娘也跟着跪下,“我是孙财生之妻宋昭娘,我自幼习武,有的是一大把力气,李松便是我勒死的。” 可笑的是她一身武艺,居然敌不过一个男子,男女的力量差距竟然如此悬殊。 接着是林月和韩大丫,“我叫林月,这是我的婆婆韩大丫,我们的夫君便是李松和李二铁,我们擅长酿酒,蔡成是我们把他灌醉了,然后丢到无人之处冻死的。” 还有公孙芝,“我是王来胜的娘子,公孙芝,孙财生是我推下河溺死的。” 秦云熙拉着苏云依一起跪了下来,“我是周志之妻秦云熙,他是蔡成之妻苏云依,李二铁是我二人联手捂死在家中的。” 最后是王绿春,“我是朱长石之妻王绿春,我娘家是开书铺的,我骗王来胜说我手中有秦鸿大师的孤本,先是将他骗到山上,最后把他推了下去。” 裴离例行公事地问道:“为何要杀了他们?” 王绿春的双眼里仿佛燃烧着两团炙热的火焰,“因为我们想要活下去。” 想要作为女子在这个世上活下去,无论之前的日子有多么糟糕,她们依然想要活下去。 而且她们有太多想要活下去的理由,为了刚晾干的衣服,为了还未酿好的酒,为了城里新开的点心铺…… 裴离继续问道:“那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秦云熙莞尔一笑,那双好看的杏眼里溢满了喜悦,“陆姐姐是开成衣铺子的,我们都是在那儿认识的。” 或许是相同的经历,也或许是同样的眼神,让她们有幸成为过命之交。 裴离又让人送过去一张纸,“若无异议的话,那便签字画押吧。” 十人默契地抬起头来,凝望着彼此,那一瞬时光仿佛停滞,最后笑着在纸上按下了手印。 少卿厅周遭的空气被沉寂包裹的严严实实,众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张大奎猛地一捶桌子,“那十人分明是死有余辜,只是可怜那些女子了,要为这种人偿命。” 孙策海朝裴离问道:“大人,她们会被判斩首吗?” 裴离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眼神深邃,仿佛在沉思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