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房间里,潮湿生冷,不见天光。 角落里,憔悴的少女裹着棉被瑟瑟发抖,生满了冻疮的手指僵硬地穿针引线。一个不小心,血珠就滚了出来。 “该死的……都欺负我,一个个的全都欺负我!” 屋内响起歇斯底里的咒骂,外面守着的小厮已经习以为常,不耐烦地抠了抠耳朵。中气这么足,看样子每日送的饭还是给多了。 席宴溪骂累了,就崩溃地趴在床上呜呜地哭。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得这步田地——被关在这个鬼地方吃不饱穿不暖,屋里连一块炭都没有,冷得像冰窖,还得日日做绣活儿卖掉还债! 然而席宴溪却不敢闹,门外幸灾乐祸的嬷嬷说她要是绣的慢,就把她拉出去接客赚钱……反正杨老将军已经大好了,她没有了利用价值。她的身家性命,对于杨将军来说就一句话的事儿。 她还听下人闲聊提起过,给杨老将军算命的大仙儿说她胖点好,胖点有福气。如今偷摸减了肥,把福气都给减没了。 这说法儿席宴溪听到过,管家曾告诫过她。只是当时席宴溪只顾着变美,哪儿能听得进去,只将那神棍的话当做是放屁。可是如今落得这副境地,再听到那些碎嘴的婆子的话,她不禁怀疑那算命的说的可能是真的。 她的福气真的被她减没了。 可是现在想胖也胖不起来,每天就两个窝窝头,饿得头晕眼花,哪儿还能长肉。 绝望之下,席宴溪只能拿百合泄愤:“都怪你!贱人……也不知道提醒我!!” 不论是减肥,还是向钱庄肆意借钱的事,统统怪到了百合头上——要不是百合不拦着她,她能变成现在这样子么! 百合泪水涟涟,瑟缩在角落里躲避她扎过来的针,不停地求饶,但这并没能让席宴溪手下留情,直到勉强解了气方才罢手。 扎完百合,又从枕头底下掏出了个碎布片缝的人偶,上面写着严清清的名字。 “贱人,贱人……” 席宴溪神色狰狞,用针狠狠扎着已经千疮百孔的布偶脑袋:“贱人!!!” “砰砰!” 门外传来小厮不耐烦敲门的警告声。 钥匙轻响,没一会儿门便被推开,将军府管家踏着风雪迈进了门。 席宴溪瑟缩了一下,不甘又畏惧地瞄着他。 “听小厮说,你这几日闹得挺厉害?”管家问。 杨家的历任夫人们,就没有敢如此嚣张的。 为了能好过一点,都是拼命讨好他,讨好大丫鬟……也就这个蠢货还真把自个儿当做了高高在上的主子。若非将军心善,念在她给自己冲喜冲醒了的份儿上放她一马,她早就已经是一抔黄土了。 席宴溪委屈道:“太冷了,这两天又是刮风又是下雪,我的手都冻僵了,哪里还能握得住针……你帮我同将军说说,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放过我好不好?” 她从枕头底下掏出两颗鎏金扣子,讨好道:“我两个哥哥都是进士,以后前途无量!而且我大哥还是郑尚书的女婿……您帮帮忙,我若出去了,定不忘您的大恩大德!” “消息还挺灵通的么。”管家冷嗤一声,睨了眼门口看守的下人。 下人心虚地低下了头。 鎏金扣子,管家哪里能看得上眼。 何况席宴溪说的这话,就算是黄金珠子、金条,他也不可能帮她的忙。 “眼下,倒是的确有个能让你出门透透气的机会。”管家收了鎏金扣子,慢条斯理道。 席宴溪狂喜。 “不过你能出门,也只是因为皇宫娘娘要办赏雪宴,宫中送了请柬来,不得不让您这位‘杨夫人’出面罢了。”管家微微一笑,“夫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若是夫人做出什么惹将军不高兴的举动——” 停顿片刻,管家轻声道:“边关大捷,大部队近日也归京了。太子殿下正犒赏三军呢,将军不介意把夫人送去。” 席宴溪打了个寒颤。 她听门外看守的下人闲聊时说起过,杨老将军曾有一位夫人是细作,偷偷给杨老将军下毒,但被及时发现了。然后那位就被送到了军营……犒赏将士。 然后那位夫人就被生生折磨死了。 不过能出门甚至是进宫,这对席宴溪来说是好事。就算没有机会逃出这个魔窟,但能在宫里吃饱、多吃点好吃的也好!她都要饿死了! 而且宫里肯定很暖和! 梳洗干净,换上华服。 席宴溪坐在马车里好奇地往外望,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自由。 果然,看守她的丫鬟婆子很多,一个个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将军的心腹嬷嬷告诫她进宫的注意事项,一颦一笑、就连迈的步子大小都有讲究。 “若不是请柬上写了被请人的名字,可轮不到你来参加这赏雪宴。”嬷嬷冷哼一声,“反正该告诉的都告诉你了,若是丢了将军的脸,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席宴溪惶恐地忙点头。 她佯装安分乖顺,心中却在盘算着该怎么利用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每天做女红绣花,什么时候才能还完剩下的钱……怕是以后几十年、这辈子都得不停地绣绣绣,绣到死才能完! 她才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要是她娘在就好了…… 席宴溪靠在摇晃的马车壁上,红了眼圈,对母亲的思念到达了顶峰。 大哥不管她,可是她娘肯定不会舍得看她受这个苦! 该怎么办……怎么办才能逃离这个炼狱?! 晃悠的马车停了下来。 “夫人。”外头传来车夫的声音,“皇宫到了。” 席宴溪咬着唇瓣,下了马车,这她第一次来到皇宫。按照嬷嬷教的那样,她规规矩矩地跟在引路的宫女身后,同其他前来赴宴的公子贵女们一起,前往御花园。 被关了那么久,席宴溪的消息很闭塞。她闷不做声地听着贵女们红着脸讨论俊俏强壮的新晋武状元,谈论高冷矜贵的新晋文状元,以及长公主与这位文状元兼摄政王家的真世子的桃色八卦。 正竖着耳朵听着,有人小声地惊呼道:“呀,谢世子来了!” “谢世子可好看啊……” 好看? 能有多好看?比齐公子还好看吗? 席宴溪忍不住回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