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珠这次虽只是来雍亲王府小住几日,但因归期未定,所以带了十多个乳母丫鬟过来。
幸好年若兰得宠,听雪轩位置宽敞,要不然还真不一定住得下。
年珠借着前去小厨房指点一二的由头,很快找到了秦嬷嬷,道:“……嬷嬷,姑姑到底怎么了?”
秦嬷嬷虽不太喜欢年珠,但她却对年若兰忠心耿耿,再加上方才是真真气急了,也就不管不顾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道了出来。
“侧福晋之所以嫁进王府,嫁给王爷,那可是皇上的意思,福晋她们倒好,见着侧福晋得宠,变着法子折腾她。”
“七格格您是不知道,今儿众人前去给福晋请安时,那李侧福晋说什么?她分明知道侧福晋身子尚未大好,却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说她认识一高僧,能做法叫福宜小阿哥转世投胎到侧福晋肚子里。”
“哼,她哪里有那本事?早先她虽得宠,替王爷生下了三子一女,唯有一子一女活下来,她……她分明就是故意往侧福晋心窝里戳刀子,她区区一知府的女儿,算什么东西!”
自穿越之后,年珠这才知道野史上很多东西当不得真,比如她的姑姑并不像很多人以为的那样跋扈,反倒温柔和善、谦虚谨慎、克尽敬慎。
又比如,四爷身边的女人虽比不上他老子和儿子数量庞大,可大多也不是省油的灯。
就说李侧福晋这番话吧,就算得宠如年若兰找四爷告状,李侧福晋也会一脸无辜说什么:“……王爷,妾身是当真将年侧福晋当亲妹妹一样的,正因妾身知道年侧福晋舍不得故去的福宜,才四处打听的。”
这话一出,就连四爷都不好说什么。
后宫和内宅之中,多的是这些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
“秦嬷嬷。”年珠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喋喋不休的秦嬷嬷,低声道,“姑姑是什么性子,您清楚,我也清楚,为了不叫王爷为难,这些事姑姑肯定不会与王爷说的。”
她抬头看着秦嬷嬷的眼睛,正色道,“但有些话姑姑不好说,我这个五岁的小娃娃却没什么不好说的。”
“这样一件小事虽不至于叫王爷对李侧福晋厌弃,但王爷是多聪明的人呀,若这样的事情多了,王爷定会不高兴的。”
秦嬷嬷对年珠的不喜顿时就淡了几分,惊愕道:“七格格,您要去找王爷告状?”
“对!”年珠心里所想的“告状”是有技巧的,而不是像秦嬷嬷以为的那样简单,“所以嬷嬷,王爷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虽想要抱四爷大腿不假,但前提是年若兰一直好好活着,若年若兰仍早早去世,一切都是白谈。
秦嬷嬷不免对年珠高看了几分,道:“七格格,您胆子真大,别说听雪轩那一众小丫鬟小太监看到王爷心里直发怵,就连奴婢看到王爷时……也有些害怕,您竟敢找王爷去告状,不过……”
顿了顿,她这才道:“不过王爷昨儿与侧福晋说了,这几日他都会住在圆明园,不会回来,要不然也不会将接您过来陪侧福晋的。”
年珠:“……”
她很快就振作起来:“好吧,这件事容我好好想想,不过嬷嬷,您可别把这件事告诉姑姑,若叫姑姑知道,肯定要拦着我的。”
“七格格,您放心。”秦嬷嬷心里并不赞同年若兰低调行事的做法,人善被人欺,她瞧着李侧福晋等人是越来越张狂,“今儿这事儿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很快,年珠就带着丫鬟进屋摆饭。
四川一带向来喜辣,这次年珠带来的两个厨娘也是做的一手好川菜,爆炒肚丝、宫保鸡丁、开水白菜……一道道菜是色泽鲜亮,看着就叫人觉得食欲大开。
年珠一个劲儿朝年若兰碗里夹菜,道:“姑姑,您多吃点。”
“这道宫保鸡丁好吃,从前在家时,就连祖父吃了都说好。”
“还有这道爆炒肚丝也好吃,我可是最喜欢吃这道菜,很是下饭呢!”
但今日的年若兰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略用了几口饭菜,就摇头道:“珠珠,你吃吧,我实在没有胃口。”
说着,她就站起身道:“我身子不舒服,先进去躺躺吧。”
年珠自然在心里将李侧福晋骂了个狗血喷头,她就不明白,李侧福晋也是没了孩子的母亲,也知道当初孩子夭折时自己是多么伤心欲绝,为何会要这样对年若兰?
她顿时也没了胃口,索性站起来道:“秦嬷嬷,您带我去会会这位李侧福晋吧!”
秦嬷嬷一愣,道:“七格格,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年珠已气势汹汹朝外走去,更是回头看她道,“方才不是您说人善被人欺吗?如今有机会,难道您不想替姑姑报仇……”
被她这一激,秦嬷嬷只觉自己若不跟着年珠去找李侧福晋算账,那就是不忠不孝,要遭雷劈的!
前去李侧福晋所居的蔷薇院的路上,年珠对整个雍亲王府的女眷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福晋乌拉那拉氏出身尊贵,是管家的一把好手,看似不苟言笑,公平公正,实则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
李侧福晋当初仗着貌美,曾很得四爷喜欢,但随着她年纪愈大,目光短浅、自视甚高的毛病是显露无疑,自然而然也就失宠了。
钮祜禄格格与耿格格都替四爷生下个一个儿子,耿格格胆小,钮祜禄格格倒是有几分见识,不过却是个老实本分的。
……
当年珠听秦嬷嬷说起钮祜禄格格老实本分时,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样子一把年纪的秦嬷嬷也是识人不清啊,这钮祜禄格格可是笑到最后的人,哪里会是个简单的?
可还未等她来得及说话,就察觉到秦嬷嬷脚下的步子放慢了,更听到秦嬷嬷长叹一口气后道:“七格格,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虽说侧福晋脾气好,但……若她知道这件事后,肯定会生气的。”
这脾气好的人一旦动怒起来,才更吓人!
“嬷嬷,你怕什么?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年珠扫了惴惴不安的秦嬷嬷一眼,道,“这一路上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劝姑姑好好歇几日,我先给李侧福晋些颜色瞧瞧,叫她知道姑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到时候,我自会去姑姑跟前认错,就算姑姑再怎么怪,也怪不到您头上来的。”
说话间,她已行至蔷薇院门口,她更是毫不犹豫走了进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秦嬷嬷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很快,屋内由小丫鬟捶腿的李侧福晋就听说年珠来了的消息。
李侧福晋与四爷年纪相仿,如今已将近四十,当初虽是模样出众,但到底年纪摆在这儿,不管她如何保养,脸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
偏偏她见着王府里一水儿的年轻貌美的女子,不肯服老,衣裳多是水红葱绿等颜色,不知被人笑过多少次“老黄瓜刷绿漆”。
李侧福晋听说年珠来后,却嗤笑一声:“我连年若兰那狐媚子都没放在眼里,还会怕那年家一乳臭未干的小奶娃?”
“真是笑话!如今京城上下谁不知道如今王爷看那年家是横看竖看都不顺眼,这小奶娃来了咱们王府,不安分守己也就罢了,还敢上蹦下跳?”
“就说我现在有事儿,先晾一晾她吧!”
早在当初年若兰刚进府时,她也曾对这个貌美年轻,出身显赫的女子十分忌惮,可没多久,她就发现年若兰是个不折不扣的软柿子。
既是软柿子,不好好捏一捏哪里对得起自己?
另一边,年珠足足在厅堂等了半个时辰,别说没见到李侧福晋,就连这蔷薇院的大丫鬟都没见到一个。
秦嬷嬷那暴躁的脾气就压不住了,低头看向怡然自得、正吃着糕点的年珠,道:“七格格,这李侧福晋也太不是东西了点,竟叫您等了这么久!”
“不过,您怎么还吃得下去?”
“我为什么吃不下去?”年珠又咬了一口手中的柿饼,道,“不吃白不吃,我在蔷薇院多吃一口,回姑姑的听雪轩就能少吃一口……”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李侧福晋走了进来。
李侧福晋今儿穿着一件青葱色顾绣梅花翠羽的旗服,这样颜色衣裳,年珠穿着好看,年若兰穿……也不错,但穿在李侧福晋身上,看着却有些别扭。
若妆容素净还好些,偏偏李侧福晋还浓妆艳抹,手上、头上、脖子上等地方都挂满了首饰。
远远看去,就像一移动的圣诞树。
人呐,不服老不行啊!
年珠心中这样感叹一句,面上却装出乖觉的样子请安道:“见过李侧福晋,给李侧福晋请安了。”
“嗯。”李侧福晋从鼻腔应了一声,不咸不淡道,“我听说过你,你就是年侧福晋的侄女对吧?不知道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
“我听你阿玛向来会钻研,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当上高官,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倒与你阿玛一样呢!”
年珠:“……”
她虽见过情商低的,却没见过情商这样低的,虽说这话中有羞辱她的成分在,但……谁能蠢成这样啊!
她想着这人只怕在四爷跟前也聪明不到哪儿去,面上笑意不减,道:“您说的是,不少人都夸我们家一众孩子中,我和我大哥是最像我阿玛的呢!”
“我今日过来没事儿,是来与您道谢的。”
“道谢?”李侧福晋本就不大聪明的脑子顿时更转不过来弯了,好奇道,“你与我道什么谢?”
难不成还能是来谢她故意当众往年侧福晋心窝子上戳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