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周平稳度过,寒假如期而至。
考完那天,叶羡凉接到周承瑾的电话。
甫一接起,他没寒暄,直接道:“周显豫应该去找过陆屹睢了。
脚步突兀顿住,叶羡凉停在了路中央。
路两旁的雪还未化完,寒风凛冽萧瑟,吹得人耳朵发疼。周遭人来人往,喧闹嘈杂,她却好似周身蒙了层薄膜,将自己与一切隔绝。
好半晌,她才找回声音似的,冷声启唇:“他找陆屹睢做什么?”
话问出口,却又好像不需要回答,不等同承瑾开口,又自顾自道:“算了,不重要。”
她冷嗤一声:“破锅烂盖凑一堆,管他们做什么。”
周承瑾沉默两秒,难得不知该作何评价:“......这个词,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
知道她嘴毒,但也着实没想到这么毒。
随即想到另一件事,又问:“陆屹雎做什么惹到你了?”
刚接起电话时生出的别样情绪已经完全平复,没在心底留下一丝痕迹,叶羡凉平静敛眸,继续迈步,闻言淡声:“他的存在本身,就惹到我了。”
周承瑾一噎,登时知道,陆屹睢不仅惹到了她,还惹得不轻。
他嗓音不疾不徐,平稳陈述:“就是他昨天向我打听了下你的喜好,然后又问我,你记性如何。”
“我当时就猜,他可能是做了什么。”他笑了声,意有所指似的,慢条斯理道:“所以我告诉他,你这人,从小牙尖嘴利、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叶羡凉轻嗤:“就当你的夸赞了。放心,我会把这三个词贯彻到底,不辜负你的期望。
虽说放了假,但叶羡凉还得在实验室留些日子,就没急着买票回去。直到全校各年级差不多都放假离校了,实验才短暂告一段落。
整栋寝室楼已经没几个同学还留着了,寝室里更是只剩下叶凉一人。
回去前一天下午,她在寝室收拾行李,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赵锦瑞打来的。
视线在来电显示上停了几秒,叶羡凉指腹轻划,敛眸接起。
寝室里没别人,她开了免提,将手机搁在桌上,继续收拾。
电话刚接通,赵锦瑞就直奔主题:“叶羡凉,你还没回云城吧?”
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行程,叶羡凉没有隐瞒的必要:“没有,有事?”
赵锦瑞轻咳了声,隔着电话,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听出他的声调透出少许不自在:“那个,今晚一起吃个饭?有件事儿想跟你说。”
将叠好的衣服放进行李箱,叶羡凉淡声启唇,嗓音难辨情绪:“什么事电话里说也一样。”
“这个吧,主要是这事儿啊......”赵锦瑞拉长了语调,更显心虚,“它电话里,不太方便说。”
“是吗?”叶羡凉意味不明地反问了句,“是你哪位朋友的事?”
话落,气氛无声凝滞,电话那头诡异地沉默。
叶羡凉恍若未觉,俯身继续收拾行李。
约莫十秒后,手机扬声器再次发出声音,却是变了一个人。
自那晚无数条微信语音后,就无端消失的人,这会儿借着别人的电话,又突然出现。
“是、是我。”
陆屹睢惯常散漫的声线,这会儿却透出莫名的干涩,仿佛被什么哽住了嗓子,尾音都带着颤。
没等叶羡凉回话,抑或是不敢听她说话,他又紧跟着道:“关于你??”
他磕巴了下,又续上:“关于周显豫的事,想跟你聊聊。今晚七点,就学校外定一家餐厅,行吗?”
眼尾淌过冷意,叶羡凉没出声。
安静片刻,电话那头的人轻咳一声,嗓音稍显迟疑。
“还有、还有那晚………………抱歉,打扰你了。”
话开了头,他索性咬着牙继续:“我当时喝醉了,但是我说的??”
“七点是吧。”剩下的话叶羡凉没兴趣也懒得听。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开口,话到一半却被打断,但也不敢有意见,陆屹睢只能低声:“嗯。
叶羡凉抬手拿起桌上的手机:“行,挂了。”
电话挂断得十分利落,听着耳畔的忙音,陆屹睢恹恹地把手机扔给赵锦瑞。
赵锦瑞忍着笑,轻咳一声:“她这不是都答应赴约了吗,你还丧这个脸干嘛。”
病急乱投医似的,陆屹睢突然问:“你说她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
之前是他社死到没敢联系人,也知道自己半夜骚扰肯定招她烦,但一直没被拉黑,他又觉着她应该不是很生气。
好不容易找到点借口,怕她不接自己电话,借赵锦瑞和她联系上了,结果话没说两句,又被她打断。
赵锦瑞哪儿知道为什么,他又不是叶羡凉肚子里的蛔虫,只不负责任地猜:“估摸着,是觉得你那些话辣耳朵。”
陆屹睢冷冷扫他一眼。
赵锦瑞立马改口:“那就是根本没信你那些话。”
他有理有据地分析:“谁告诉你,一个谈了好几次恋爱的人,还是个、是个......”
说到这儿,他又有些憋不住笑,最后在陆屹睢杀意凛然的眼神下,艰难地压下了想要上扬的唇角,将后面的词咽了下去,直接下结论:“这种话,换了你,你也不会相信吧。”
他意味不明地扫他一眼,轻啧一声,语调意味深长:“除非,这人不行。”
话音落下,周遭倏地生出一抹寒意。
陆屹睢嗓音仿若掺了冰碴,冷嗤:“行了,你滚吧。”
傍晚六点,叶羡凉收到了陆屹睢发来的餐厅地址和包间号。
卡着七点,她到了餐厅。
放寒假了,餐厅生意也稍显冷清,大厅里没几桌人,叶羡凉跟着服务员上了楼,走到包间门口。
里边,陆屹睢一早就到了。
听到动静,他蓦地起身,稍显忐忑又目光灼灼地看向门口。
甫一推门,两人目光在半空相撞。
叶羡凉平静敛眸,侧身对服务员道了声谢,抬步走了进去。
包间门合上,桌前的人先一步替她拉开了椅子,嗓音带了些久未开口的哑:“坐。”
叶羡凉没多说,从容落座。
大概人尴尬的时候,就是会让自己忙起来。
陆屹睢又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喝点水。”
叶羡凉抬眸看他一眼,神情不露端倪,却让陆屹睢指尖不受控似的颤了颤,他轻咳一声,避开视线,又把自己手机递给她。
“先点菜吧。”
都坐这儿了,叶羡凉倒也不矫情,抬手接过手机。
只是拿手机时,两人指尖有瞬间不可避免地相触。
叶羡凉还没怎么着,对面的人却仿佛被什么烫到了似的,猛地缩回了手。
砰的一声,是手机没拿稳,砸在桌子上的声音。
陆屹睢瞳孔微缩,惊得差点站起来:“抱歉。”
淡定拾起手机,叶羡凉垂眸,按自己的喜好点了两个菜,又把手机还给他,没递,只放在了桌上。
而后,她懒懒往椅背一靠,视线轻描淡写地落在他脸上:“不是说谈事,说吧。”
陆屹睢脱口而出:“我没有不行。”
话落,死一般的沉寂在包间里蔓延开来。
陆屹睢攥紧了拳头,在心里把赵锦瑞杀了八百遍。
眉心微蹙,叶羡凉视线掠过他略显僵硬的面容,落到他搁在桌面,死死攥着的手上。
她不得不怀疑:“你脑子忘家里了?“
陆屹睢一噎,闭了闭眼,自暴自弃似的,一股脑将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虽说那天晚上我喝醉了,但那些话,的确都是我想说的。”
他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所以,你一直不待见我,就是因为,嫌、嫌我......”
余下那个字,似是难以启口,停顿良久,他才涩声启唇:“脏?”
本不想谈论这事,也懒得评价他那些恶心人的感情史,但既然他主动提了,叶羡凉也就无所谓地应了:“我一直以为,你对这事,有最基本的自知之明。”
“可是我......”陆屹睢喉间咽了咽,艰难继续,“我那晚说的话,都是真的。“
叶羡凉嗤笑出声:“你看我像把脑子忘家里了吗?”
“不是,我......”他抿了抿唇,漆黑眼眸一瞬不瞬地凝在她身上,语调迟缓又郑重,“我没有骗你。”
“是吗?”叶羡凉迎上他的视线,不躲不避,闻言只嘲弄地扯了扯唇,意味不明道,“所以,是你不行?”
陆屹睢:“……..…不是。”
想刀了赵锦瑞的念头再次达到巅峰。
他喉结提动,嗓音苍白又无力:“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碰过别人。”
叶羡凉若有所思地点头,似讥讽似:“明白了,你喜欢柏拉图。”
又是一噎,陆屹睢再次深刻体会到了周承瑾说的牙尖嘴利是什么意思。
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叶羡凉淡声继续:“所以呢,你凭什么认为,只要你没碰过别人,还保留着那点可笑的处男身,我就会欢天喜地地接受你?”
“还是说,你认为我不待见你的原因,只是单纯因为误会你跟个配种的公狗似的,憋不住每学期要找人发次情?”
嘲讽的话似一把尖锐利刃,无情地剥开了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陆屹睢呼吸都不稳,近乎语无伦次:“我、我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脏的。我没有碰过别人,也没有让别人碰过我,我??”
“我对你的过往感情不感兴趣。”叶羡凉径直打断了他的话,“也不好奇你不碰别人的原因。”
“你喜欢玩弄人的感情也好,单纯爱新鲜找刺激也罢,都与我无关。”她轻嗤,“毕竟,也不能指望人弄明白畜生的想法。”
她的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他脸上,眼里满是讥讽,嘲弄反问:“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