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杜尚清问起自己,杜齐桂那原本洋溢着笑容的脸立刻垮了下去。 “唉,四叔啊,这可真是一言难尽啊,我恐怕得回村了。 这边的东家遇到了大难处,已经接连转卖了好几家铺子,我负责的店铺也准备要转卖出去了。 我岳父岳母都急得生了病,一大家子人都指着东家的店铺讨生活,如今连两个舅哥和岳父都面临着失去工作的困境。 我准备联系马车先送岳父岳母他们回半坡村待上几天,县里如今这般纷纷扰扰的,实在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再继续待在这里,我真害怕他老人家会被急出个好歹来。” 齐桂说着说着,眼角也不禁湿润了起来。 齐桂的这个老岳父同他的关系可非同一般,自从他打进了店铺,就对他颇为照顾。 后来又将自己的闺女许配给了齐桂,老人家是真心实意地对他好,而齐桂也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孩子。 如今东家遭遇了难处,老岳父眼看着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店铺一家家被变卖,心痛得犹如刀绞一般,以至于一病不起。 齐桂同媳妇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尽快找车送父母回老家去。 毕竟眼不见心不烦,东家的事情也不是他们自己家可以出手帮忙的,还是不去看为好。 也许换个环境,父母的心情会好些,病也能好得快些。 杜尚清诧异道:“你那东家不是挺不错的吗?这经营只是暂时遇到困难,转卖店铺,就没留下你们这些掌柜的? 怎么说,你们也是忠心耿耿地替他们操劳生意那么些年,难道他们就不念及旧情?” “唉,四叔,您有所不知,老东家对待我们这些人还是挺不错的。 可是自从老东家离世,几位少东家为了争夺家产,相互争执了大半年,这生意也被他们搅扰得混乱不堪,经营状况每况愈下。 这少东家去年与别人合作搞了个什么话本子的买卖,结果耗费重金买下画本子,却被人告了。 说是抄袭了他家的作品,请县老爷严加追查到底,还要他们几个合伙人赔偿他家的损失。 这不为了筹集赔偿损失的钱款,避免被抓去蹲大牢,少东家就只能变卖店铺了,哪里还能顾得上我们这些管事的啊!” 齐桂越说越激动,想到好好的店铺即将被转卖,自己一家人即刻面临失业的状况,不禁又是悲从中来,言语中又带着一些哽咽。 “不是,你家这个少东家为何要卖铺子筹钱?他家经营那么多年,多年的积蓄呢?难不成对方狮子大开口索要了天价赔偿不成?” 杜尚清大概听明白了,可他东家在县里经营了那么些年,按道理家产应该颇为丰厚,怎会到了需要变卖铺面的地步? “东家兄弟几个早就分了家产,家中资产基本上都被那几个不成器的兄弟瓜分殆尽了。 少东家只保住了这些店铺,也是因为如此,才急于求成,冒险同别人投资话本子。 想着凭借那几本书大赚一笔,岂料竟被人骗了,买的竟是人家的抄袭本。 如今上万本书被查封,手里的资金流全部被套住了,不卖铺子他恐怕真的是无路可走了。 那些兄弟为了争夺家产斗得是死去活来,就跟仇人一样,哪里肯帮他渡过难关啊?” 齐桂也很无奈,这生意场上的事,实在不好说,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只给东家卖命了,谁料想东家的铺子却先支撑不住倒下了! 杜尚清听后亦是感慨连连,这生意场果真暗伏杀机,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别难过了,你先去安置你的岳父岳母吧。我这次带来了几驾马车,倒是无需再去另行租借了。 你稍后去县北的顺风客栈找你六叔,就说是我说的,先赶一架马车送他们回村。 哦对了,倘若你六叔不在,就去找赵夫子,同他说一声也行。 我这边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就不和你多说了。等你安排好岳父岳母,再来寻我吧,我正好有事情可以交付于你去办理。” “夫子也来了县城?哎哟,我可是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夫子了。 好的,四叔,我知晓了。等我安排好岳父岳母,立刻过来找您。那我待会儿去哪儿找您啊?” 齐桂听闻赵夫子也来到了县里,心中甚是欢喜。 赵夫子可是自己的授业恩师,当年老师极力挽留自己再读几年书,只可惜那时的自己太过顽皮淘气,不懂得学习的重要性,急匆匆地就只想着早点出来挣大钱。 如今在县里打拼了这么些年,才深深地体会到肚子里有点文化的好处。 “你安排妥当后,就到胡家铺子里来找我。倘若我不在,你就在店里等着我便是。胡辉耀兄弟你应该都认识的吧?” “嗯呐,我认识胡家表哥,年前太姑奶奶离世,我同二爷爷、我爹去过胡家。 只是平日里活儿太忙了,也没有抽出时间过来拜见。” 齐桂其实是有些自卑的,自己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掌柜,与表叔家地位悬殊,所以平日里也很少会主动去结交胡家。 “你呀,有志向是好的,但自家亲戚也需要多走动走动。再说了,胡家在县里可是咱家货真价实的亲戚。 好了,快去办正事吧!我也有事情要去处理。你如今没了差事,正好给我跑跑腿。快去快回吧!” 杜尚清听他说话的语气,便知晓了他心中所想,想必是没有与胡家亲近过。 也难怪,这些年半坡村杜家确实是在走下坡路,家族中就没出一个有能耐的。 从一个小地主阶层沦落成为差点要卖田地过日子的破落人家,哪里还有颜面到县里来走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