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牍库里的卷宗如何了?被烧掉多少?”战风渊醒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个。 候在一旁的比部司郎中崔旺感到阵阵后怕,身子还在不住地抖。 旬三乜了他一眼,崔旺胆战心惊道:“火是从一楼西南角最先开始的,还好雨落得及时,只烧掉了一楼约一成的案卷,还好别处都有备份,否则,明年今天就是下官的忌日了。” 战风渊抢出来的案卷一共四十三卷,里头除了苏旭勾结辛国一案,还有承浒关一战的重要文书和卷宗。 都存放于三楼。 好在战节帅抢救及时,万一被大火波及,罪加一等。 案牍库所有涉案人员恐怕难辞其罪,杀头的杀头,下狱的下狱。 尽管如此,比部司还是要被问责,因损失不大,被烧毁的卷宗在别处还有备份,最多治崔旺一个管理不善之罪。 经事官员,一概被罚两月俸禄。 “没有太大损失就好。纵火之人抓住了吗?” 旬三回他:“案牍库西南角外是池塘,我们调查后发现,纵火之人通过水渠进入案牍库,趁里面的人忙于公务之时,放干了水缸里的水,并纵火。我已经派人沿着水渠下的痕迹去追查了,暂时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战风渊感到焦急,不想再拖延时间,起身收拾妥当后,把铜投壶重新戴回头顶。 “我要进宫一趟,这里的事情就拜托旬公处理了。” 旬三拱手,目送战节帅离开,然后一个眼刀子插在崔旺身上。 “涉事人员一个都不许放过,给我查,我不相信刑部没有里应之人。” 保住小命的崔旺无力辩解,颤颤巍巍回答:“今日所有在职人员都统计了一遍,失火时他们在做什么,见过哪些人,有没有作案动机,全都一一在案。” 旬三却不在此事上有太多留心,毕竟这里是刑部,逼供这种事最是拿手,他不担心崔旺问不出什么,反而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也感到诡异。 金吾卫事后细细查探过,雨的范围只在案牍库及四周很小一片区域。像是老天派了龙王,专门在案牍库楼顶降了场救火的雨,谁都说神奇。 旬三提醒崔旺:“陛下知道南境百姓深受旱灾所困。正准备在中秋夜宴之时,向太一神请愿,祈祷南境快些降雨。这一个月,夜夜在华轩舍诵念《太一经》,想来是太一神感受到陛下的虔诚,才在危急关头降雨灭火。” 崔旺顿时转身,朝陛下所在的方向磕头。 “多谢陛下赐福,多谢太一神怜悯苍生。” 这个时代,古人没有掌握太多科学知识,见到无法理解的现象,就归到天神赐福,天神降罪这类说法之上。 崔旺心中再有疑惑,也不敢轻易说出来,他还会将“陛下虔诚求雨,太一神应验”这等祥瑞告诉同僚们。 ... 与战风渊一同入宫的,还有“太一神显灵,降雨灭刑部大火”的传闻。 在华轩舍的朱熄聪从楚九年处听到此事的时候,那是一脸欣喜。 “陛下实属当世明君,太一神感知到陛下的诚意才来降雨显灵。”楚九年跪在地上,表情愈发恭敬。 这样歌功颂德的一口锅,朱熄聪是很愿意背在身上的。 中秋夜宴之时,他还会去太一殿,当着文武百官,和玉京百姓的面,念诵《太一经》祈福求雨。而这场下在刑部案牍库的雨,将是一个开端,也是一场祥瑞。 朱熄聪不禁幻想一下,若是两日后的那场祈雨仪式,也能天降甘霖,那就是他这个皇帝的功绩感动上天,哪个坐上这个位置的皇帝不想被后世之人冠上“明君”二字? 这种事只会多多益善。 稍顷。 负责记录太子饮食起居的起居郎来到华轩舍。 他把近日来太子所言所行,一一进行汇报。 “陛下,这些就是太子起居详实。”那人把手里的册子翻开,呈给陛下。 朱熄聪先是翻到某一页,问跪在脚边的起居郎:“太子亲手为朕做了件礼物?” “回禀陛下,是一方围棋台和两盅棋子。都是太子用木料自己一点一点雕刻出来的。” “哼,心思尽用在这些芝麻小事上了。”陛下语气虽是责怪,眼底却透出一丝笑意。 他又接着翻,来到那日战风渊入太子府的记录上。 册子里详细记录了两人的谈话内容。 “太子被朕关在太子府闭门思过,也有三月之久。大臣们今日上朝,还问起太子。” 起居郎跪在地上,不敢言语。这不是他的身份能讨论的内容。 皇帝仿佛自言自语,继续道:“辛国使臣即将入京,再继续软禁太子,被辛国使臣知晓,怕是要说闲话。” 朱熄聪敲了一下罄,大太监吕萍细步进入。 “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陛下脸上多了一些暖意:“传朕口谕,让太子准备准备,同朕一起参加中秋夜宴。” “是。” 吕萍和太子起居郎离开后,楚九年再次从密道出来,拱身站在陛下身边的阴影里。 “九年,你认为是谁要放火烧刑部案牍库?” 楚九年想也没怎么想,脱口而出:“一定是毒害苏旭的罪魁。” “哼,在朕眼皮子地下,先杀二品节度使,煽动舆情,造谣苏旭畏罪自戕。再纵火烧案牍库,这些人想干什么?” “属下认为,藏在幕后之人一定是知道陛下安排了战节帅和卢公子彻查苏旭叛国一案,怕事情败露,所以先下手为强。” “那你说,幕后之人是谁?” 楚九年说了几个猜测。 “无外乎那么些人。杨显一派,太子、永王、辰王。”楚九年停顿片刻,接着道:“杨显支持太子,所以当是一派。而苏旭是杨显一派的人,那杀他之人定然不是他们。” “同样,苏旭支持太子,也不会是太子动的手。那剩下的......” 朱熄聪微微叹气:“永王和辰王。” “今日上朝,那些支持永王的朝臣又出来试探朕,朕怎会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无非就是探究朕是不是还对太子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