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李承赫吃醋了(1 / 1)

万顷碧波上。

李承赫也看到了对面那跨浪而来的巨船。

下一刻,越千拉开帘子,满面惊喜地说,“陛下!对面是太子的船只!太子肯定在船上!”

他认得这艘船。

船上布置震天雷时,他还看过那图纸,绝不会认错!

李承赫闻言,眸光微动,凤眸深处却并未起太多波澜。

原本,他南下是为了寻找李乾。

若是之前看到这艘船,他定不会这般平静、会立刻起身,将那臭小子拖过来好好问责一番。

但此刻,他满心满眼皆是去荆州寻找谢绾,懒得同李乾浪费时间。

可想了想,顾念着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便对越千颔首道。

“待会儿两船相接时,乘竹筏将他带过来。”

“遵命。”

越千跟了他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他心底惦念之事,忙点头应下,出去准备竹筏。

……

半刻钟后。

换了一身万里江山纹的李乾,整了整腰间系着的金缕玛瑙玉冠,收起那混不吝的态度,端着小脸,上了李承赫的游船。

他已经做好了被李承赫痛骂的准备,袍角一掀,行了个大礼。

“儿臣见过父皇,问父皇安。”

他料想的腥风血雨并未压下,相反,他在李承赫叫他平身的声线中,竟听出了一丝温和。

“起来吧。”

“你这是从荆州折返了?”

李乾眼底的惊异之色一闪而过,在宫人的引领下,坐在了李承赫右手下方的矮椅上。

如实道,“是。”

“荆州城大乱,不宜久呆,再加上儿臣绑了周朝的扶摇长公主,如今得尽快离开周朝域界。”

初听这话时,李承赫并不在意。

他只在自己心底盘算着,到荆州城还有几日,这几日他能做些什么,好再遇绾儿时,讨她开心。

到现在,崆峒山得到的谢绾生还的消息,还萦绕在他脑海中,迫地他夜夜辗转不能寐。

跟做梦一样。

与李乾的相见,也不过是想说两句场面话,让他尽快回京去。

他根本没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可此刻,游离的思绪终于被李乾的话给追回来,他抬眸,错愕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李乾清了清嗓,自知理亏,将荆州变故的原委复述一遍后,对面的李承赫肉眼可见的慌了。

荆州乱成这样,李沁儿如今在自家儿子手中,那谢绾呢?

他还能去荆州找到谢绾吗?!

不行。

千万不能慌。

李承赫深吸一口气,蓦地起身,日光刺过来,将他宽厚的肩膀在地上拉出一条狭长的影痕。

“李沁儿在哪?带她过来见朕!”

谢绾与她是至交好友,她那定有谢绾的消息!

倘若消息属实,他不介意将她放走……再给周朝几年活路!

李乾并不知自家父皇心里所想,还以为他是迫不及待地想了解荆州详情,立刻对身后跟来的血三吩咐道:“去,将——”

“等等。”

李承赫出言打断。

寻人事急,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来回上。

“朕亲自过去。”

李承赫跟着上了竹筏,朝对面的南洋商舶奔去。

李乾没料到父皇这般冲动,开口想要阻拦,却实在找不到由头,只能一边给血三使眼色,一边提着脚步跟上。

谢绾也不知上妆了没……

千万别被抓个正着啊!

……

李承赫一进船舱,便看到一个黄面嬷嬷,扎着妇人的发髻,斜插一支木簪,朴素又清寂。

她正在将那架子上摇晃的古画给摆正。

听到动静,淡漠的回头,冷静无波的眸光掠过他,略微颔首行礼后,继续自己原来的动作。

李承赫如遭雷劈,僵在原地。

水域上,一个巨浪打来,船身摇晃,他脚下不稳,身形也晃荡,若非一旁的越千眼疾手快将他扶住,只怕会跌坐在地。

越千撑着李承赫的身子,朝那黄面嬷嬷望过去。

这……普通的中年妇人,除了比宫里的那些嬷嬷瘦些,长的黄些,没什么稀罕的啊。

李承赫甩开越千搀扶的动作。

深吸一口气,强压住狂跳的心脏,状似不经意地坐在一旁的茶台前,眼角余光却落在正在博古架上整理古画的谢绾身上。

他曾认错过一回,换来了一生之殇。

苍天垂怜,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这回再不会认错了。

越千见李承赫见李承赫僵坐着,觉得这也不是个事。

又见这偌大的船舱内,只有谢绾一个黄脸嬷嬷,便开口斥道,“怎么做奴才的,去给陛下倒杯凉茶过来。”

话未说完,后背忽然涌起森森冷意。

分明是盛夏暑热之际,他却觉得自己像置身数九寒冬一般。

怎么回事!

越千猛地转身,向异常处望去,迎上了李承赫欲要杀人的凶唳眼神。

“陛,陛下……”

越千有种他再敢胡说一句,李承赫立马要送他去地府报道的错觉。

他快哭了,哽咽了两下,双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直到那整理画框的黄脸嬷嬷开口,才打散这殿内冰冷至极的空气。

“青瓷壶里的茶都是冷好的,搁有冰块。”

“陛下喝的时候慢些,别伤了胃。”

谢绾将用帕子将古画上的灰尘擦干净后,行了个礼,匆匆离开此殿。

李承赫一边伸手按住那青瓷壶,一边呆呆地看向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未言。

似痴了一般。

直到越千为了弥补自己刚才的过失,躬身走过来,要为李承赫倒茶时,李承赫才回过神来。

而后,挥出去一巴掌打断越千的动作。

横眉看着他,眼底是隐忍的怒意。

“滚!”

李承赫护着那青瓷茶壶跟护宝贝似地,疾言厉色,“朕允你碰了吗?!”

越千僵住。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丧着脸,比死了爹还委屈。

陛下这是怎么了,怎么越靠近荆州越喜怒无常啊!

不就是一壶茶吗?他是能下毒还是怎么着,为何不让他碰!

与此同时,坐着另一艘竹筏赶过来的李乾,一进殿,看到死死抓着青瓷茶壶不放的李承赫时,眼底一跳,心觉不妙。

下一刻。

帝王的冷眸刺过来,带着不加掩饰的质问之色。

“你倒是能耐。”

李乾脚步一顿,兀自翻了个白眼。

完了,果然瞒不住父皇,还是被他发现了。

棋差一招啊。

这么多年,他私底下耍的那些小动作小手段,哪怕他做局做的天衣无缝,父皇都能一眼看穿。

谢晚之事……更是如此!

“跪下!”

李承赫陡然发难,捏在青瓷茶壶上的五指,因控制不住波澜的心绪,而隐隐发抖。

李乾朝嘴巴一撇,不敢反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么多年相处的经验告诉他,他在外头再怎么嚣张玩闹,都无所谓,可到了父皇面前,总得扮个乖乖听话的模样,否则父皇绝不惯着他……

父皇二字,在宫里,不仅是父也是皇。

李乾不甘地跪着,眼神乱转。

李承赫则缓了许久,才整理好自己的呼吸和思绪思绪。

再抬眸时,隐忍冷静的眸光中,带着一闪而逝的水雾。

当然,这点失态,无人察觉。

“那黄脸嬷嬷是谁?”

李乾心道果然如此,父皇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他如今都七八岁了啊!

父皇与娘亲之间的羁绊……远比他以为的更深……

压下那琐碎的念头,李乾嗡声道,“她……曾救过儿臣一命,儿臣也救了她一命,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儿臣看她一人孤苦无依的,便许了承诺让他跟儿臣一起回宫,做东宫的掌宫嬷嬷。”

回宫两字,让李承赫又惊又喜。

“她同意回京?!”

李乾半真半假道:“是啊……”

“她说看我像极了故人的孩子,所以想贴身照顾我,父皇您不知道,这一路上到了夜里,都是她给我掖被……”

李承赫眼底的惊喜,听了这话,又被那涌起来的酸涩和嫉妒给淹没。

果然,在绾儿心中,儿子远比任何人都重要。

她能为李乾再回深宫,却绝不会为他涉足京城。

看着跪地的李乾,念着谢绾对他的维护之意,怕一会儿跪久了惹了谢绾生气,也不敢再让他多跪了,压下脾气,对他抬手示意。

“这一路上你也辛苦了,起来回话吧。”

“虽然你私自出京差点儿惹出大乱,可念在你活捉了周朝长公主的份上,便功过相抵了吧。”

“此事之后,万不可再如此鲁莽冲动,知道吗?”

他这话一出,李乾眼都亮了。

几乎瞬间,他就摸清了父皇对自家娘亲的感情和态度。

父皇绝对做过对不起娘亲的事,否则绝不会把姿态压得这么低!

多年来,父皇将他养在膝下,虽然事事不假他人之手,将他作为下一任储君精心培养,可一直都是严父的形象,对他要求极高。

他干了这么大一桩不靠谱的事,他已想过再见父皇时,父皇会施加给他的严刑厉罚了,却没想到,父皇会这样轻拿轻放。

绝对是看在娘亲的面子上!

往后……娘亲就是他的护身符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李乾起身后,迎着李承赫期待的眼神,心里起了恶趣味,只字不提谢绾,而是说起了李沁儿。

“父皇,您不是过来寻扶摇公主了吗?儿臣这就差人将她带过来。”

“不必着急。”

李承赫出言打断。

眸光,时不时往隔壁的船舱瞥去。

刚才,绾儿是朝这个方向去了吧?

他找李沁儿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打探绾儿的消息,如今人已找到,哪有时间浪费在李沁儿身上。

“将你和那……嬷嬷,几时相识,都发生过什么,一一说来。”

……

谢绾没有再待在船舱,而是去了甲板。

双手撑在栏杆上,任江风吹拂过脸颊,吹起她的发丝,和着江上的风声,呜咽在耳畔。

离开崆峒山后,她就知道,她总有一日会和李承赫再次见面。

她想过无数种他们再见的时间、地点、情形,却没想到一切会来的这么突然。

曾经抵死爱过的人,又让她失望心死如灰的人。

纵然她已服用了生死蛊,纵然她觉得自己早已情断,可她总觉得,再见之事,心底还会有波澜。

毕竟他是她的前半生啊。

可如今……

谢绾手掌附在自己的心脏之上,那个位置,跳动如常。

一点点特殊的情绪都没有。

再次见面,没有爱,没有恨,没有眷恋,也没有怀念。

就好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一般,让她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认出乾儿时,心脏还多跳了几下。

认出沁儿时,她心底涌现过欢喜。

甚至认出斐玉珩时,她都有故人重逢的感慨。

可如今,李承赫就站在她面前,她却平静好似那永不会再起涟漪的深潭。

无爱,无恨,无情,无感。

生死蛊真的是个好东西呢。

谢绾抬眸,看着远处波澜渐生的江面,盘算着还有多久,才能回到京城……

……

李承赫赖在船上不走了。

怒气冲冲的李乾带着这个消息找到了谢绾,满腹抱怨。

“上船之前,他还说他急着去荆州呢,没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让我早点回京。”

“可到了咱们船上,他舍不得这阔绰的船舱,竟赖着不走了。”

“还把他那几艘小船上的日用品全搬了过来,占了我住的那间舱房……”

李乾不满地嘟囔着,一边嘟囔一边打量谢绾的神色,而后从侧面悄悄问她。

“绾嬷嬷,如果有一天父皇要你去养心殿伺候,你会跟他走吗?”

谢绾正在烛火下为他缝补那脱了线的亵衣。

晃荡的烛火将她发黄的脸颊,打磨地温柔如蜜。

“不会。”

谢绾笑着看他,眸光温柔如水。

“奴婢便是再不知好歹,也不会舍下救奴婢于水火的太子,去那养心殿里受人指使啊。”

“但若是殿下主动开口,将奴婢送过去——”

“不可能!”

李乾立刻打断她,向她做出承诺,“爷今儿跟你个准话,无论是在东宫里头还是在皇宫里头,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整个安朝,没有爷点头,谁也不许欺了你去!”

“还有周朝和漠北,你放心,等爷再长几年,一并给收过来,到时候你若伺候的得意,爷随便赏你个封地,让你做个老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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