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 宁州，三平山，气冲门驻地。 自宗门搬迁到三平山以来，行事十分低调，从不大开山门收徒，门内弟子也少有在外走动。 门主田小山正在山顶吐纳练功。 身后弟子汇报：“秀江水匪帮十八连环坞被人屠尽，传说是天榜高人出手，身跨龙象踏江而来，一刀纵横八百里，江湖人称陆地神仙。” 弟子不知掌门为何对数千里外秀江的事感兴趣，但就论这件事而言，的确极具传奇。 他去秀江搜集消息时，江上小船星罗密布。 除了那些去收殓被水匪所杀亲人尸首的家属，便是瞻仰那一刀的江湖武夫。 据说还有人从刀痕中悟出不止一部功法。 田小山点头，听到龙象，他就知道出手的是何人。 当初江休斩杀化神轰动江湖，田小山还曾感叹果然是真龙出世。 直到烂陀寺覆灭，江休江湖隐踪，田小山意识到其中的不同寻常，这才低调下来。 不仅搬迁宗门，更是从来没谈起过和江休的关系。 收回思绪，田小山想到江休出手便斩杀万人，掀起腥风血雨，忽然反应过来，道： “这件事你竟然打听如此详细？” “那人出手是数千人亲眼所见，其中还有一位地榜中人，想遮掩恐怕也不太可能。” 弟子不明所以。 田小山摇摇头，化神武夫行踪成谜，出手罕为人知，真当都是无意？ 若换有些化神武夫来，这数千人不是打为水匪，便是“意外”葬身洪水。 “万人……数量太多了啊……” 田小山眉头微皱。 这件事越往外传，消息越失真，没人会记得这些人是水匪，只会说出了个一人杀万人的大魔头。 倘若再有人推波助澜…… 被定为魔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当今之世道长魔消，魔头人人喊打，有些天榜中人更是隔一段时间便除魔刷刷声望。 其中不乏烂陀寺这样强安罪名的例子。 标签一旦被贴上，那就很难洗刷掉。 尤其田小山曾和朝廷一位退下来的大儒交谈，听过他的见解： “所谓正魔之分，这其中当然有朝廷的推动，但老朽看来也是天下人的选择。” “化神武夫无人可制，将其分为正魔两道，为了不被定为魔道，这些化神武夫就不会随意屠杀凡人。” “倘若有人毫无顾忌出手，其余化神武夫也能有正当理由出手。” 这位大儒的见解不凡，但田小山作为江湖中人，却认为其所说太过理想化。 现在的魔道，已是某些所谓正道打击异己的武器。 迟早有一天魔道溃灭，所有的天榜中人都是正道，那时就该轮到他们联合起来。 一个庞然大物横亘在所有武夫头上，下一步必然垄断所有功法和真器。 纵然朝廷也有暗中挑拨化神武夫关系，但收效甚微。 化神武夫又不是傻子，且大多无牵无挂。 这其中最核心人物便是苏远陌，烂陀寺一事中拉拢多位化神，展现不俗手腕。 随后的灭魔行动，更是险些要彻底覆灭魔道，那时声望将无人能及。 只是被冷千秋一刀劈退三大化神，这才没有全功，却也奠定如今正道坐大局面。 嗯？ 就在这时，田小山神色忽然变得极为凝重。 气冲功擅长隐匿气息，对他人气息的感应同样敏锐。 以三平山为中心，方圆数十里内，突然出现一道道陌生气息，十分浓重，显然境界不低。 其中有几道更在他之上。 “来者不善，我就猜到有这么一天，终究逃不过去……” 田小山喃喃站起，气冲袍出现在身上。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田小山不后悔当初请江休出手。 他不会因为安稳下来，就忘了当初被追杀险些身死的情景。 身后弟子神情一惊：“掌门这是何故？” 他心中隐隐察觉到不同寻常，莫非有外敌来犯？ 田小山深吸一口气，对方显然没打算放过气冲门一个人。 为今之计只有他搏命出手，替门下弟子打通一条生路。 话中带着些许决绝： “你下山去，召集一众弟子……” 话音未落，感应中的气息突然一道道崩灭。 宛如有狂猛吹袭的大风，将暗夜中亮起的烛火瞬间吹散，眼前重又陷入寂静黑暗。 暗处似乎有猛兽慢慢踱着步子。 田小山脸色微变，紧接着又放松下来。 黑暗中一道萤火般气息浮起，带着熟悉的味道。 弟子等待片刻，见掌门只是愣在原地，不得不开口问道： “掌门让弟子召集同门所为何事？” “同门……哦！”田小山回过神来，挥手道： “让众弟子背述新气冲功，背错者罚抄百遍，你来监督。” 弟子张大嘴巴，就这？ 背述功法需要这么郑重么？ 掌门你刚才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又是…… 田小山脸一沉，“还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