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诸葛岩坐观魏、吴两国对峙,派驻官员到荆州三郡整顿地方秩序。董寇出任零陵,却遇到山越人暴乱,为平息乱民,送上千斗粮食,并自愿作为人质跟随暴民进山。 至日落时分,零陵官署仍不见董寇归来,连忙寻找驻军寻找。数百守备兵马沿着运粮民夫所指方向寻了半夜,只在官道上找到车辙印记,除了湘东县地界出了官道就断了踪迹,全是杂草荆棘。众人大惊,连忙快马向夷陵报信。 而在云山山中,董寇跟着孟锟一行人爬了两三日山道,过了岩洞,至天明时分才见到落脚之地。只见群山环绕的山谷中拢着一汪湖水,几座山腰上隐隐可以望见几点火把。 “族长回来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声荡过山谷,随即黑幽幽的洞口中露出许多人影,围拢上来,多是些老人和妇孺。 “这些溶洞就是乡亲们落脚的地方吗?”董寇看着深深的洞穴,湿润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光秃秃的石壁上有打磨涂染的痕迹问道。 “大人就在这里歇脚吧”,首领接过一支火把,插在石壁缝隙中,照出一块石块垒砌的平地,其上铺着厚厚的干草。 身后围拢上来的山民接过一袋袋粟米,热烈的声音在山洞中回响起来,不时传来孩童的嬉笑声。董寇起身走到石洞口向外望去,只见下方潭水边蹲坐着一群群妇女孩童,支起一圈灶火来。 男人们搭手将粟米搬到山洞里,又用各样的石盆、小袋挨个洞口分着。潭边升起一点点灶火,稍大的孩童和妇女们取水做饭,带着湿气的柴草生出灰白色浓烟,一支支升腾起来,不多时便飘出米香来。 “大人可要去山顶上瞧瞧,顶上的太阳可好看哩!”不喜言笑的孟锟将一只水囊递给董寇道,脸上露出些许欣慰神色。 “这里每年会饿死多少人?”董寇接过水囊,看着水潭边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妇孺问道。 “暖和些的年份还能捡到些猎物,若是大雪年份断了顿这些妇孺能活下半数就不错了”,首领指了指山下的人群,“这几年东吴兵马围山越来越厉害了,下山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冬天一来只能在山上挖些野菜、树叶,恐怕不出两三年这里也不会再有炊烟了。” “我家破之时,被逐出城外,在陇山脚下被逃难的老农救下,以草根杂粮稀粥为食才没有饿死。那时我以为乱世光景不过如此”,董寇说着,不觉间落下泪来。 正午时分,与孟锟同行的山民端着木碗来寻董寇,却只看到稻草上整齐叠着官服、皂靴,不见了董寇身影,连忙来叫族人。 “这厮莫不是逃走了?官服都丢在这里了!”几人焦急说着什么,便出了山洞叫唤同伴,下山去寻董寇,几队人马呼喊着朝山下去。 “你逃命的时候会叠衣裳吗?!”不多时,孟锟也来看洞中情况,看到整齐摆放的官服、官靴便将众人喝止,“去山上找,最近有狼群的踪迹,小心带上弓箭。”于是众人五六人一组分作数队,往山上去寻。孟锟也叫上几人循着小道上山。 东面山坡地势稍缓处,却是单独上山的董寇弓着腰在摆弄着什么,身上披着麻布短衫,脚上穿着不知道哪里寻来的草鞋,手上一支锄头挥舞着,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田间农夫。 “啾啾~啾啾~”两声清脆的哨响穿过山间的白雾,“在这里!”一队人马率先看到了正忙碌着的董寇,忙传信给族人。 孟锟看着气喘吁吁擦着汗的董寇,不解问道:“大人您怎么自己跑出来了?这山里可有狼窝。” 董寇摘下腰间水囊喝了一口,匀了匀气:“看怎么样?”手指向脚下的一小片平地。众人不解,只见面前一块七八尺见方的斜坡被垒成了平地,杂草被铲在一片,高高的土垄和地势高处齐平。 “大人这是?” “我曾在陇山见过失地的流民逃到山里垦荒,将地势稍平的迎风坡用泥土垄子垒起来,垒成一圈一圈的平地,再平整土地沤肥、浇水,唤作梯田”,董寇在山坡上比划了几下,“我看这片东坡的杂草、灌木长得更好些,必定是地力更肥,又有雨水。若是开垦成梯田,赶上今年的春耕,就能赶上今年的收成了。” “这里还能垦地?”听到垦荒田地的说法,众人不可思议地去瞧那一小片平地,仿佛埋着宝贝一般。如果说这些山越人连年挨饿的根本原因,源头上就是因为山下的田地被大族占了,若是能拿回土地也不至于年年饿死人。 “乡亲们连造反都敢,怎么还怕垦荒开地不成,咱们活人不能叫尿给憋死了,要是有了地,就不用年年挨饿了”,董寇说着,弯腰在地上抓起一颗挂着穗的植物凑近闻了闻,在手指上碾碎了,“这山里的土虽不像水田,还能生出这野稻子,种上粟、稻应该不成问题。” “族长,要是有了地咱们也不用担惊受怕地去拼命了。” “是啊族长,去年冬天吴兵围了山,咱们抢不到粮食,俺家两个小子都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