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天色突然转阴,街上刮起一阵旋风。 街上的灰尘、瓜子壳和草叶子在风中打转转。 唐风年怕乖宝被沙子迷眼睛,弯腰把她抱起来,让她用后脑勺和后背对着风。 乖宝用小手捂眼睛,奶声奶气地道:“刮鬼风了。” 唐风年笑问:“什么鬼风?” 乖宝一本正经地道:“风打转转,就是鬼风。转到水里去,就是水鬼,水鬼可坏了,会把人拖到水里淹死。” 唐风年无奈,帮她扯一扯肚皮上的衣裳,问:“谁教你的?” 乖宝道:“爷爷说的。” 唐风年没纠正她,暗忖:岳父估计是故意吓唬乖宝,怕她去水边玩。 他们去到石家,石师爷还在给学童上课。 石夫人亲自沏茶,亲切地道:“风年,你先坐一会儿,再过一会儿就放学了。” 唐风年笑道:“多谢师母,我不急。” 晨晨正在学绣花,乖宝跟她熟,凑过去看。 石夫人问:“乖宝想不想学绣花?” 乖宝立马点头如捣蒜,觉得看起来好玩。 石夫人温温柔柔,手把手教她。 晨晨干脆停下来休息,看看乖宝绣得怎么样。 乖宝才绣两针,石夫人就鼓励:“真聪明,绣得真好。” 乖宝得意,眉开眼笑。 这时,院子里传出学童们的欢呼声和打闹声,放学了。 唐风年主动去找石师爷,聊送礼和赴宴的事。 石师爷道:“你岳父说送人参,挺好。一定要把装人参的盒子弄得精致些,这样才显得里面的东西贵重,就像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一样。” 唐风年虚心请教:“师父,只送一样礼物就足够吗?” 石师爷摸摸胡须,微笑道:“你放心,县太爷惜才,只要你有才华,就算只送他文房四宝,他也高兴。” 说着说着,他突然叹气,眼神转为忧虑,道:“京城路远,消息传得慢,不晓得子正和子固这次考得怎么样?” 唐风年善解人意,道:“师父,如果你想去京城看看他们,随时可以去。反正,明天我就回学堂来上课,学堂的事可以交给我。” 石师爷欣喜若狂,道:“好,我正好是这个打算。一去一回,我大概要离开一个月。你师母和晨晨,还有付青,也拜托你和宣宣多照应。” 唐风年爽快道:“师父放心。” 这时,乖宝突然被绣花针戳到小胖手,她感到疼痛,顿时发脾气,把东西往地上一扔,然后跑出去找唐风年告状。 晨晨被逗笑。 石夫人无可奈何,把东西捡起来,然后跟出去,看看乖宝是怎么告状的。 乖宝伸出那根戳痛的手指,举给唐风年看,软软糯糯地道:“爹爹,针咬人,不玩了,去吃酒。” 唐风年蹲下来,仔细查看乖宝的手指头,眼看没有什么问题,他轻轻地帮她吹一吹,然后向石师爷告辞。 送客之后,石师爷转身回屋,道:“夫人,帮我收拾行李,我明天一早就出发,去京城。” 他担心两个儿子,这一个多月都吃不好、睡不好。自从八月开考,他天天担心。 石夫人把他的忧虑看在眼里,尽管不乐意放他出远门,但她不是那种强悍的人,于是闷闷不乐,姿态顺从,回卧房去收拾包袱,嘴里嘀嘀咕咕:“子正和子固都满二十了,不是小孩了……让我带晨晨在家,只有母女俩,我也害怕呀……” 石师爷恰好走到她身后,听见那些嘀咕声。 他无可奈何,伸手搂住石夫人的肩膀,把她拥入怀中,拍拍背,低声而愧疚地道:“夫人,我没办法,必须去一趟。我怕万一,万一他们这次又没考好,会钻牛角尖,想不开。” “读书人如果钻进牛角尖,容易走上歪门邪道,或者轻生,后果很严重。” “这次我让孙二留在家里,照看门户,你和晨晨就不用担惊受怕。” 石夫人擦掉眼泪,连忙反对,道:“如果你不带孙二,你一个人去,路上没人照应,我哪能放心?” “反正家里还有孙二嫂和付青在,你不用担心我。如果我害怕,就把宣宣请过来,陪我住几天。” 石师爷用指腹帮她擦一擦眼角,长叹一声。 他越来越后悔当初让两个儿子去京城国子监念书,如今许久见不到面。他要出远门去看他们,又连累家中的妻子和女儿担惊受怕。 甘蔗没有两头甜,事情很难两全其美。 —— 赵东阳早早地卖完烤鸭,回家去沐浴、换衣衫,穿上他自认为最显贵气的大红色祥云纹绸缎衣袍,特意站到王玉娥面前,转个圈圈,给她看,问:“这身衣衫怎么样?气派不?斯文不?” 王玉娥憋不住笑,肩膀抖一抖,故意夸赞:“红色喜庆,像个状元郎,就这样穿出去吧!” 说着,她伸手,帮他整理衣衫的褶皱,又轻拍他的胖肚子,道:“平时让你少吃点肉,你不听。男人就算长得再俊,配上这个大肚子,也要变肥肉,看起来油腻腻,不清爽。” 赵东阳反驳:“我刚沐浴完,香喷喷,哪里不清爽了?” 王玉娥懒得跟他争辩,低头帮他系腰带,又说道:“如果早知道你们不在家吃晚饭,我就不让菊大娘宰那只大鹅。将近十斤重的大鹅,今天哪里吃得完?” 赵东阳爽快道:“你去切一半给我,我带去城里,送给石家。” “宣宣今天去石家吃晚饭,等我和风年吃完酒宴后,再去接她回来,免得牛车来回跑很多趟,牛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