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风年驾驶马车,尽量慢一些,两边是萧索的田野。 稻草的根、野草、野花、麻雀,还有清风。 远处,还有几个孩童在田里挖泥鳅。 马车摇摇晃晃,乖宝睁一双大眼睛,充满清澈和好奇,小手紧紧揪住赵宣宣的衣襟。 赵宣宣哼歌谣给她听,又笑问:“娘亲唱得好听不?想不想听爹爹唱?” 唐风年笑道:“爹爹只会讲故事,不会唱童谣。” 马车终于回到家。 “乖宝今天哭闹没?”王玉娥抱住孙女亲一亲,空虚寂寞的心瞬间被甜蜜填满了。 赵宣宣把乖宝的包袱拿下马车,里面装着小衣裳、小被子、尿布、玩具,一大堆东西,顺便答道:“她认识石师母,挺乖的,只有饿了时才哭。” 唐母忍不住操心,道:“宣宣,明天我跟着去吧,去帮乖宝换尿布。” 赵宣宣笑道:“婆婆,您在家就行,明天反而最轻松,因为灿灿和荣荣答应帮忙。” “今天俏儿来没?” 王玉娥道:“没有,不晓得她在忙啥。” 唐母去拿洗澡盆,打算给乖宝沐浴。因为现在还没天黑,不怎么冷,等天黑后,深秋寒气重。 乖宝沐浴时,王玉娥特意让赵东阳回避,不许他看。 赵东阳坐到屋檐下,喊道:“宣宣,你过来,我跟你商量点事。” “爹爹,什么事?”赵宣宣快步走出来,甩掉手上的水。 赵东阳道:“后天是黄道吉日,我要把族人召集起来,商量废除吃绝户的规矩。” 赵宣宣眉开眼笑,道:“好事啊,不过,爹爹你把那么多人找来,如果只说这一件事,恐怕会遇到杠精,容易吵起来。俗话说,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这样好哄人。” 赵东阳问:“给啥甜枣?以前我没当族长的时候,天天只想给族长送甜枣,现在反着来了。” 越想越气,他当族长,啥好处也没捞到,显得他像个笨蛋,像个冤大头。 赵宣宣道:“修族谱也是大事,上次族谱在宗祠大火里烧没了。如果别人来修族谱,肯定要让族人凑份子,一起花钱。咱家可以免费给大家修,反正就费点纸、笔和墨罢了。风年的字写得好,让他写。” 赵东阳爽快同意,拍拍胖肚皮,心里更有底气了。 屋子里,乖宝洗完了,王玉娥把她抱给赵东阳,然后和唐母一起收拾澡盆、小衣裳。 赵东阳用双手扶住乖宝的胳肢窝,试探她的脚会不会踩。 祖孙俩玩得笑哈哈。 孩子长得快,出生的样子被记得清清楚楚,仿佛就在昨天,但其实已经半岁了。 —— 不晴朗,也没有雨,老天爷的脸色阴沉。 赵氏族人三五成群,陆续来到赵东阳家。 早来的就先霸占椅子、凳子。 王俏儿也来了,赵理在衙门办差事,所以没来。 有些人凑在一起议论,笑道:“赵理真是好福气,当上官差,又娶了赵地主的亲戚,亲上加亲啊。” 另一人笑道:“赵理鬼精鬼精的,为了攀高枝,让他娶个麻雀,他也干。” 赵湖听得不顺耳,劝阻道:“难道你家娶的媳妇是凤凰?别当面说这些难听的话。” 那人讨个没趣,往地上吐口唾沫,心里还是觉得憋屈,暗忖:又没说你,你急啥?而且,说说怎么了?开玩笑都不让开,皇帝老子都没管这么多。 王俏儿去跟王玉娥说悄悄话。 赵东阳见族人到得差不多了,便站起来,大声说道:“今天让大家凑一起,是为了两件大事。第一件,赵氏宗族废除吃绝户的规矩。” 此话一出,仿佛捅了马蜂窝,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嘈杂。 赵东阳胸有成竹,心里有底气,不怕别人议论,继续说道:“第二件,就是重新修族谱。” 有些人一听说修族谱,就担心自己的钱袋子,急切地问:“修族谱要凑份子吗?每家每户出多少钱?” 窃窃私语声顿时停下来,众人不约而同地注视赵东阳,竖起耳朵,等着听钱的事。 赵东阳忽然不张嘴了,暗忖:乖女说,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如果先给甜枣,再打巴掌,估计行不通。 他琢磨片刻,道:“别急,先商量第一件事。关于废除吃绝户的规矩,谁赞成,谁反对?反对的人,把手抬起来。” 忽然,有许多人举起手,甚至有人举起两只手。 赵东阳环顾一圈,把手藏进衣袖里,握紧拳头,心变得冷硬,眼睛微微眯起,眼神锐利,高声道:“抬高些,让我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