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风惊心壮士苦,衰灯络纬啼寒素。谁看青简一编书,不遣花虫粉空蠹。思牵今夜肠应直,雨冷香魂吊书客。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这是有唐以来诗人李长吉所写的《秋来》,中有辛酸,不为人知,写尽鬼魅人间,尽是恨事,诗境奇诡,仿佛又见殁者之魂,难诉别后衷肠,此亦是千古恨事!李长吉擅长写诗诡境,让人如见鬼魅人间,世称诗鬼,实至名归,天下诗人无出其右。 采薇姑娘被袁承天以内劲拿穴驱除体内之毒,神情幌惚之间,仿佛九窍出神,又见义父丘方绝,忽然迷雾又起,身临沼泽,枯树苍藤,蛇虫爬蚁,地上草丛骷髅遍地,又闻狼嘶虎啸;丘方绝于苍茫之间又出,只见血流满污,头发蓬松,眼际血出,残不忍睹。采薇姑娘大声道:“义父,你何苦……”忽然铁镣声响,漫空之中鬼差阴现,将他掳去,一个白无常道:“舍了吧!人间皆是枉想,何必心心念念贪恋不舍?”又一黑无常手执哭丧棒,斥道:“去了吧!人间荣华富贵皆是大梦一场,何必执念?随我等走一遭,不再念那三千红尘!”采薇姑娘眼见得义父趔趔趄趄,被二鬼差索去,不由往前一扑,要拉扯义父回转来,不料扑通跌倒于地;原来是幻梦一场。袁承天正全神以注为她祛毒,怎知她神思迷离,元神出窍,仿佛身入大地狱。他以双掌抵住她背后命门穴,以玄门无上真气导入她奇经八脉,让她元神归位,以至神思清明,不再浑纯! 这时杨聪直看的目瞪口呆,几时见过这种救人情形,心想:平常也未见他有这种本领?他那知道此黄发祥非彼黄发祥,想这世间如这袁承天又有几人?采薇姑娘身中恶毒虽非尽去,然后周身奇经八脉之中说不出的受用,只是心中疑惑自己与这黄发祥并不相识,他缘何救自己。自己虽救,可是义父却已被送往京都,正不知义父尸身到了京都,嘉庆皇帝如何处置?自已自小被义父收养,情愈父女,不孰今时却人鬼殊途,阴阳相隔,竟成天人,能不伤感?念及以往种种情事,悲从中来,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去京都,不让义父尸骸受污,否则何以对得起义父对自己这些年养育之恩?不想自己于路上行的仓卒,落山贼之手,不知何时可脱此厄?想到此处心中又悲凄起来,对眼前之人又孰若无睹。袁承天见采薇这神情,心想她一定又想起了义父,丘帮主为人侠肝义胆,可说忠义千秋,谁想他为了朋友之义而学那古人豫让之故事,以事知遇之恩,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烈烈有千古侠风,只是复明社众弟子又当何去何从?这可是个棘手问题,生前丘帮主委托自己照料复明社,可是自己亦难伏众,只有尽人事听天命,别无他途。 他走出地牢,心事忡忡,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哀伤,想起人生总是起伏不定,生死由天,仿佛我们都无法操控,注定一生辛苦艰难!杨聪看着这个昔日好伙伴,今日神情行为都有些怪怪的,又说不出那里不对,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让人不可理喻。 管天宗见袁承天回转来道:“发祥再过几日是为黄道吉日,我寻思着和这采薇姑娘拜堂成亲,你说可好?”袁承天心中大惊,心想: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贼人奸谋得逞,否则自己真的对不起九泉之下的丘方绝丘帮主,亦且辜负了这采薇姑娘对自己的一片深情厚意,想到此处便嗯了一声,转身出了聚义厅,来到外面,长长吐了浊气,只见月在天,风在吹,因为山寨在中天,可以俯视山下的村庄人家,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仿佛那长月伸手可摘,诚如古人诗中“手可摘星辰。”忽然有双温柔的手搭在他肩臂,柔声细语道:“好弟兄,夜深了你还不休息。”袁承天转头不是别人,却便正是那杨聪。夜中他神情怪怪,媚眼如丝,竟然胜过女子!袁承天心中升起股厌恶,撂开他的手道:“我不困,只想在山间走走,你回去吧!”杨聪见他神情冷淡,心中竟生起了悲怆:以前可不是这样子,岂难道他见采薇姑娘相貌脱俗,便心生移情别恋?再抬头袁承天已消逝在苍茫夜色中。 次日杲杲日头升起,普照着这山寨,只见山寨遍插旌旗,山中喽啰人人喜笑颜开,因为不日他们的寨主便有了山寨夫人,相貌美艳是个标致女子。只是袁承天心中却沉甸甸,思量如何救采薇姑娘脱困,一同前往京都。 晚间他又来到地牢,此次已不需要那杨聪同来,因为上次有杨聪陪同,已将这地牢消息机关记于心中,此次而来便轻车熟路,不需他同来;而且他对杨聪的所为心生厌恶,可是又不能宣之于口,隐忍心中不吐不快,今次自己独来反而可以和采薇姑娘说话,无他反而自由,有他反而碍事。 采薇姑娘精神已较昨日大为好转,见这黄发祥又来,便有些不奈烦,虽然昨日他施手将自己从心魔乱起之时救转,可是他终究是这卧虎寨的恶人,因为在宁古塔大城之时也听人说起这卧虎寨山贼的恶行,专一剪径杀人,不做好事,所以在采薇眼中他们都是恶人——他之所以救转自己是别有用心,大抵是他寨主怕自己死了,他们好梦成空,娶不得她做寨主夫人,是以才出手相救,并不是安着什么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