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万分愧疚,但李光弼还是把自己经历的战情都统统写成了密折,八百里加急传递给了张天望。
张天望看到军报后心情十分沉重,苏晓颜看到了他的样子连忙询问着发生了什么。
张天望于是把李光弼的密折递给了她,“李将军与史思明的作战遇到了溃败,他自己也中了一箭,受了伤,目前士气低迷。”
苏晓颜走到他的身边给他松了松肩膀,“这不算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战场上有个闪失不算什么,谁也不能保证能一直胜利啊,你以前看史书的时候,不算最喜欢感叹那句‘胜败乃兵家常事’嘛。”
张天望苦笑了一下说道:“当时我自己只是一个客观的读者,读三国流眼泪,替古人担忧,如今事情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感觉会非常的不一样,很多那时觉得轻飘飘的一段文字,自己经历了之后,才能明白其中是有多么重要的分量。”
苏晓颜故意笑了笑,来放松张天望的精神,“我不懂什么军事,但我清楚败了之后就好好总结经验教训,下一次再打回来就是了,为什么非要这么沉重呢?你这样可不是我认识的张天望啊!”
“还什么张天望啊,朕现在是李隆基。”张天望勉强笑了笑。
苏晓颜掐住了他的脖子,笑眯眯地说,“跟那些人装装可以,跟我装,弄死你!”
“咳咳,你这是弑君之罪,要诛九族的!”
“九族?这里就我一个,你上哪儿找我家亲戚去呢?”苏晓颜松开了手,“再说了,你要是把我杀了,我敢保证没有一个人能跟你玩到一块去,你还说这些没用的东西干什么。”
张天望清了清嗓子,“好了,先别闹了,我这次之所以这么担心,不是因为李将军这单纯的一次失败,这军报里面的这一个词你没觉察出事情的严重性吗?”
张天望指出了军报里的“特种兵”三个字让苏晓颜看。
苏晓颜也有些吃惊,“看起来是这个‘安禄山’的所作所为了是吧,他用了自己的现代化的知识,武装了他的军队是吧,那确实挺棘手的。”
张天望低着头说道:“现代部队的训练方法我也用过了,当时光复长安的时候就是用的他们当先锋,以一当十,不然不会这么顺利,可是如今看来,我还是太自大了,总觉得自己聪明,但是你看看‘安禄山’训练出来的兵,就仅仅八百人,就把五万大军冲散掉了,真是岂有此理!要是这么下去别说平定叛军了,我们都会有生命危险。”
苏晓颜微笑着摇了摇头,“张天望,你倒也没有必要这么绝望。”
“哦,那苏姐你能说说你为什么这么乐观吗?”张天望苦笑了一下。
“也不是说我乐观,我就一个问题,既然‘安禄山’他能训练出这么厉害的部队,那么他为什么只仅仅训练出了八百个骑兵,为什么不多训练出一点来呢?”苏晓颜非常认真地说道。
张天望若有所思,“嗯,训练这种精兵的代价太大了,这八百个特种兵恐怕也是他能训练的极限了。”
“所以啊,我们为什么要怕他?”苏晓颜拍了拍张天望的后背,“李将军的军报里不是也写了吗?他们还是折损了四五十人,就八百个特种兵,放在全国里根本就不够看的,他们也是人,又不是坦克,怕个什么劲儿呢!”
张天望点了点头,“是啊,你说得对,可是‘安禄山’也是现代人,他也可以做出一些超越这个朝代的事情出来,这八百特种兵只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之一啊,我更担心他后面会出现的动作。”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苏晓颜给张天望递过来一杯水,“他只有一个人,而你和我是两个呢,咱们两个好人还对付不了他这一个浑蛋吗?嘻嘻。”
苏晓颜的话确实让张天望有了一些安慰,是啊,在这种时节有这么一个人能给予他坚持下来的信心无疑是幸运的,那个“安禄山”怕是没有这么好的机遇了吧。
张天望站起身来,看着窗外,又快到冬天了,他坚定地说道,“过年之前,我要夺回洛阳!”
苏晓颜走到了他的身边,“确定要这么着急吗?事缓则圆,还是做好充足的准备再说吧。”
“如果一直准备的话,永远也准备不完。”张天望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总觉得再这么拖下去,恐怕会出大事。”
“看起来,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都没有听进去。”苏晓颜叹了口气,“你不用害怕那个‘安禄山’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安禄山倒行逆施,迎接他的肯定是失败的结局。”
张天望没有再说什么,“今天太晚了,你回去歇息吧,明天我叫来那些重臣,一同商议一下。”
第二天一早,李泌、颜真卿还有韦见素三人早早地在上书房等待着张天望了,张天望来了之后也没有任何的废话,直接说道,“我们得尽快地拿下长安,你们怎么看?”
颜真卿率先发言,“陛下,现在叛军的战略是收缩的,也就是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了范阳和洛阳一线,而我们的兵力是分散的,且李光弼将军新败,士气不足,难以取得战果,臣觉得,还是采用之前的围困手段,让叛军败相自现,届时可以事半功倍地收复东都洛阳。”
韦见素表示反对:“臣倒是认为,如今叛军形成割据的态势已久,已经能做到自给自足,以战养战了,拖下去只会扩大他们的势力,增加我军平叛的难度,不如速战速决。”
“韦大人,难道您忘了,之前就是因为我们想要迅速地平定叛乱,才最终导致了叛军的壮大,咱们千万不可重蹈覆辙啊!”颜真卿认真地说道,“我经历过敌情,叛军他们残忍、粗暴,但战斗力很强,这是安禄山领兵的才能,如今史思明回到了安禄山的阵营,实力得到了恢复,恐怕想短时间拿下他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韦见素摇了摇头:“前期之所以剿灭叛军不利,是因为将领无能,指挥无方!臣愿往前线,亲自指挥,必能克敌制胜,收复洛阳!”
“韦大人,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朕需要你统领中枢,把中书省的事情做好,就已经是大功一件了。”张天望见李泌一直没有说话,于是便开口问道:“李泌,你觉得呢?”
李泌行礼,“臣也看了李将军战报了,觉得并非李将军的过错,叛军之所以能与我们对峙如此之久,除了我们前期举措失据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安史叛军的确有自己的实力;李将军之所以这次败给了史思明,并不是史思明指挥得有多高明,完全是那八百人的奇兵出其不意所致,只不过连日的征战加上这次的惨败后,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收复洛阳的好时机。”
“那李大人,你说什么时候最好呢?现在朕担心拖下去会出事啊。”张天望担心地说道,“至少有个确切时间,我们才能对百官、对百姓有一个交代。”
李泌无奈地摇了摇头,“陛下明鉴,现在诸事晦暗不明,臣不敢妄加猜测,更何况我大唐之内,也并非铁板一块,攘外必先安内,我们得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了之后,方能考虑平定叛军的事情。”
“李大人请你明言,我大唐治下,有什么问题?”韦见素问道。
“史思明叛逃的问题就很说明问题了,朝廷之中,有人与叛军有所勾结。”李泌没有明说,但张天望听得出李泌的言外之意。
于是张天望说道:“好了,既然咱们的意见无法达成一致,那收复洛阳的事情先暂时搁置吧,颜大人,韦大人,你们先回门下省和中书省吧,李大人你先留一下吧。”
“是,臣等告退。”韦见素和颜真卿离开了。
张天望看着李泌说道:“李大人,之前太子刚刚被禁足东宫之际,韦相公说你去探望了他一次,不知可否告知你与太子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让他好自为之罢了。”李泌无奈地说道,“太子对您除了敬畏之外,还有很多复杂的情感,臣不希望他受到别人的蛊惑,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张天望点了点头,“我知道李大人是不会做出不利于大唐的事情来的,我相信李大人你是能察觉出太子很出格了,私自放走史思明的事情,恐怕你也应该猜得出是太子所为。”
“陛下能以大局为重,不追究太子的过错,是大唐之幸。”李泌非常诚恳地说道。
张天望生气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只是我的这一份仁慈,怕是没有用对人啊,对史思明宽容,他逃回了安禄山那里,对太子宽容,只会面对他一次次的小动作,人人都说朕要以大局为重,可是他们何曾以大局为重过呢?”
“就因为您是天子,身上肩负着整个大唐,所以只能委屈您来承担这巨大的责任。”李泌抬起头看着张天望说道,“此时的苦难,毕竟也是陛下当年结下的因果,如果不是您消极怠政,过度宠信于安禄山,天下不会有这等的灾难,您也不会如此煎熬。”
张天望无言以对,此时此刻他更加痛恨留了这一摊子乱七八糟的李隆基了,要是他早个十年就死去,历史上对他的评价不会如此的两极分化,甚至与李世民的地位都可以并列,可是他太长寿了,长寿到有更多的时间昏聩。
“太子望之不似人君,我想废了他。”张天望抛出了自己的观点,观察着李泌的反应,“作为一国储君,别人不以大局为重,只考虑着自己的小九九也就罢了,他怎么还可以这样恣意妄为?还让他留在东宫这说不过去吧。”
李泌行礼道:“臣刚刚说过了,此时的因果,都是陛下当年种下的,您曾经杀掉了前太子,又不断地打压当今太子,尤其是之前您不顾众人反对,把苏氏留在了您的身边,这才促使了太子做出了私放史思明的举动。”
“这种开脱的理由,怕是保不住太子的位置吧。”张天望连连摇头,“朕现在想要做大事,总不能一直留着各种在背地里拖后腿的人吧,说拖后腿还是轻的,简直就是在朕的背后不断地放冷箭!”
“不是臣为太子开脱,只是东宫易主本就是动摇国本的事情,而且您已经立了广平王为皇太孙了,他现在正在郭子仪将军的营中,如果处理不妥,顿时会有社稷之危,如今您把永王安排住进东宫,已经有人议论了,倘若真的废掉太子,广平王和永王岂不是会……”李泌没有说完,他知道皇上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张天望顿了顿,“李大人是你说的,如今大唐不是铁板一块,而废掉太子岂不是就能让那些首鼠两端的人团结到朕这里来吗?”
“太子的势力本就已经很小了,放走史思明只是趁着秋狩之际偶然为之。”李泌道,“真正的威胁是太子身边的人,他们都盼着能有从龙之功,如果您断绝了这些人的前程,臣只怕他们因为恐惧会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来。”
“哈,李泌,你是不是担心会出现‘玄武门之变’之类的事情来啊?”张天望笑道,“那你小瞧了朕!四十多年的太平太子,岂是浪得虚名的?”
李泌道:“不是宫廷政变,而是他们会选择倒向安禄山或自立为王的。河北地之所以能愿意跟安禄山起兵造反,就是因为陛下没有给予他们上升的通道,这与当年前魏的‘六镇之乱’有着极其相似之处。安禄山当年起兵就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如果您废掉了太子,那么那些潜在的造反者就有了新的理由了,陛下不可不察!”